也就是说,晏岚夫君想争取的这个中书令,跟左仆射离泛,是平齐的。共同组成了庞大的“相权”。
很重要的一点,中书省可以牵制尚书省。
中书省是政令的决策机构。中书令往往会成为“事实丞相”。
慕听雪不希望看到,这么重要的位子,还搞任人唯亲、结党营私那一套,为什么不能“天下为公,选贤举能”?
这是国!
不是论私情的“家”。
“清鸢——”
晏太后不想立刻给予晏岚答复,一抬眼,正好看到女儿进来了,当即转移了话题,笑着招手,“到哀家身边来,来见见你大表姐。”
慕听雪款步盈盈上前。
对着晏岚彬彬有礼地轻唤了一声“表姐”。
“早就仰慕长公主之名,奈何远居幽州,表妹太极门回宫那日,也未能亲至,实乃大憾。”
晏岚是个很圆滑的女子,明媚的笑容一直挂在脸上,不忘给未来的弟妹蹲个万福礼,热情又不失恭敬,“今日得幸一见,果真是个美人,风姿丝毫不逊于太后姑母年轻的时候。”
这番话不管是谁听了,都会觉得顺耳。
夸长公主漂亮,也不忘拍晏太后的马屁。
“大表姐谬赞了,请坐。”
慕听雪微笑着谦让,回了半礼。
御案下有两张椅子,一左一右。
晏岚原本是坐在左边那张的。但见到长公主来了,她立刻起身,坐到了右边那张椅子上,指着左边的椅子道:“表妹上座。”
慕听雪心中暗叹,古人以左为尊,晏岚于细枝末节处,也分外周到。她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如果自己和这样一个圆滑精明又背景强硬的女人公然为敌,很可能两败俱伤,只能制衡,不能撕破脸。
她认真打量着未婚夫的长姐。
一袭鸦青色蜀锦长裙,青纱披帛,足下是珍珠绣鞋;面容端庄美丽,远山眉下是一双随时保持微笑的眼睛,高挽发髻,六支衔珠宝石金簪,祖母绿的耳饰。一派雍容华贵的主母打扮,虽已有了鱼尾纹和法令纹,但那份独特的气质风韵,会让人忘了她已经年近四十。
“这次带来百来斤少幽州特产的肥美青甲鱼,每一只都有二三斤重,姑母最爱吃虫草红枣炖甲鱼汤,让膳房的厨子做了,表妹也一起尝尝鲜。”
晏岚是准备充足,才上路的。
特产的甲鱼,就带了几十只,再加上礼物二十箱,基本都是投晏太后和弟弟晏泱所好。
她深知,这二位才是朝廷的实权掌控者,来参加明月的立后大典只是顺带,为夫君谋求高职才是主要目的。
慕听雪笑道:“那我真是有口福了。”
晏岚之前跟晏太后聊为丈夫加官进爵的事儿,因长公主来被打断,她琢磨着该怎么把话题绕回去,自然而然的就从孩子作为切入点:“天晟这孩子顽皮贪玩,不服他外祖母管教,多得亏了殿下聪明有法子,把那小子玩蛐蛐儿的坏毛病给纠正过来了。”xiumb.com
晏太后惊讶道:“天晟不玩蛐蛐儿了?有这等奇事儿。”
“不玩了!”
晏岚高兴不已,“表妹给出了个主意,让天晟玩五天,写一份三千字自述总结,写了几次,他就受不了了,觉得玩促织太遭罪。哈哈哈,四年了,咱家可算是出了个能治住那混世魔王的人了。”
晏太后很满意:“孩子上进了便好。”
女儿真棒。
晏岚本是笑着的,转而幽幽一叹:“都是被他小叔叔给带坏了,若是我和士宁亲自在身边看管,哪能让他把孩子带到促织街去耍,好的不教,专门教孩子斗蛐蛐、赌钱,气都气死了。”
慕听雪挑眉:“鸿胪寺少卿崔士珉?”
“正是他。”
晏岚点头,口吻埋怨:“可怜天晟,十一岁时,就被带去斗蛐蛐儿,染上了恶习;十三岁的时候,又被领到潇湘水云阁那等乌烟瘴气之地……”
她本想通过贬低崔士珉,表明自己和夫君,是为了亲生儿子的教育问题,才“不得不”调任云都的。谁知道,晏太后没接她这个话茬儿,长公主接了。
“崔士珉的确私德有问题,他还带着四国使臣公款嫖昌、公款斗蛐蛐赌博,事后还拿着十万两银子的清单,让户部报销付账。”
慕听雪本来是不打算提的,但眼下水到渠成。
她可没挑拨。
是大表姐你先喷崔士珉的,自己只是附和。
“竟有这等事?”
晏岚听到这话,眼中一闪而逝的尴尬,很快就装作一副极惊讶的表情来。
她是崔家媳妇儿,是崔家当家主母,崔士珉再怎么混蛋,她自己嘴上牢骚两句就罢了。从嫁过去那一刻开始,她的利益就深深地和崔氏绑定了,她的儿子亦是崔家下一任家主。长公主若上纲上线地追责,那就有伤和气了。
慕听雪端起滚热的八宝茶,轻轻吹了吹:“他与礼部左侍郎苏敛成一起造的糊涂账,苏敛成已经革职下了昭狱。”
晏岚说得稀疏轻松:“苏敛成应是主谋,士珉虽是个不成器的纨绔子弟,但胆子小得很,哪里敢在接待外国使臣这种政事上放肆。”
慕听雪见她闪烁其词、转嫁责任,碍于亲戚情分,不好当面给她难堪,便道:“母后也是这么觉得,所以只判了个罚款,让他堵上篓子就好。可就怕苏敛成扛不住昭狱严酷的刑罚,四处攀咬。”
晏岚淡定的神色总算浮现出一丝裂痕:“他没有实际证据,攀咬也定不了罪。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她的内心无法平静。
没错,苏家那边才是主要问题!崔家靠山大,但苏家也是有军权的,苏敛成是东南水军苏大都督的侄子,他若觉得判决不公,拼了命也要把崔士珉拉下水,麻烦越扯越大……
慕听雪握住了晏岚有些发凉的手,关切道:“可大表姐,我是为你着想啊,苏敛成一攀咬,甭管定不定罪,这事儿势必会闹大,苏家稍微使点小伎俩,就能让舆情满天飞,污了你和姐夫的名声。”
你不是想让你老公升中书令么?
加官进爵,是需要考核政绩、名声、影响力的。
“这……”
晏岚的脸色挂不住了,她本觉得不是什么大事,不就是公款吃喝嫖赌了几万银子么,补上就是了,可经长公主这么一提醒,她发现小叔子不能再袒护。
“我有一谋。”
慕听雪铺垫完毕,祭出了杀招,“为自身计,大表姐可以让姐夫上一《恳请惩处鸿胪寺少卿崔士珉贪墨罪疏》,如此,既能保全所有人的名声,又能帮姐夫在官场士林赢得一片赞声美誉。”
晏岚难以置信地看向她。
这是阳谋!
她终于明白,长公主就是要搞掉崔士珉,因为崔士珉贪墨挥霍地是户部的公款!
而丈夫崔士宁为了中书令之位,为了保全声望和影响力,不得不亲自上这道疏,弃卒保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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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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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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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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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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