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公主以为自己听错了。
常嬷嬷打了个冷颤,跪着头顶到了地面,又说了一遍:“奴婢今儿去瞧了老鱼头,他就剩一口气,已经是鱼公公了。”
殖器,主繁衍后代,就是“宫”。
去了子孙根殖器,就是宫刑。
太监之所以是公公,就是因为“公”谐音“宫”,鱼公公,黄公公,这么叫,代表他们曾经有“宫”。
竭湖大长公主听了这话,脸色极难看:“她倒是心狠手辣,这么快就拔了咱们放的钉子。”m.χIùmЬ.CǒM
还把那个无赖给阉了。
好手段。
“那,老鱼头怎么处置?任由他这么死了么?”常嬷嬷拿不了主意。
“你既叫了他一声鱼公公,便送进宫里吧。”
大长公主这一口郁气,像是从腹内极深处叹出来的,“平了他的赌债,让他死心塌地。再好生训练一下,等他伤好了,送栖凰宫去伺候。”
常嬷嬷面露难色:“栖凰宫,怕是不好再送人进去了。”
大长公主不悦地扫了她一眼。
常嬷嬷吓得浑身冷汗,不敢吱声。
好在靖羽公世子离渊出现,出了个好主意,替常嬷嬷解了围。
“母亲,栖凰宫咱们送了几回了,那边儿应该也有所察觉,防着咱们呢。不如……不如送去暖心阁吧,小陛下身边,也没有个实心实意的人伺候,而且他也经常出入栖凰宫,向晏太后请安。”
大长公主听了这话,脸上才重新有了笑容:“渊儿这个主意不错。”
她一直以来,都把注押在了覃岭王谢邑身上。
压根没把晏泱从谢氏皇族宗室里挑的那个小傀儡谢玄宸放在眼里。
但,嫡长子的话倒是提醒了她,小皇帝也未尝不是一颗可操纵的棋子,先安插个眼线,适时地让眼线在小皇帝跟前说说闲话。
离渊扶着病弱的母亲:“先把暖心阁的火添了,日后好烧他们晏氏自己身上。”
离胥看了看大哥,又看了看母亲,发现这俩人的对话,自己这个宝宝已经完全听不懂了。
*。*。*
涯宝卖玩具,赚了百万两银子,一部分拿去给青鸟脱了奴籍。
慕听雪统共就两个贴身丫头,从慕家祖宅搬出来之后,一个鸳鸯一个青鸟,都忠心耿耿地跟着她,寸步不离地帮忙照顾高血压的父亲和年幼的儿子,既帮青鸟脱了籍,断没有厚此薄彼的道理。
隔日,她帮鸳鸯也脱了奴籍。
“你以后不是奴身了,日后在这长乐园林里住着,无须动不动就跪。”
慕听雪微笑道。
鸳鸯对她十分尊礼,欠着腰道:“大小姐待我们恩重如山,丫头们纵然已是平民,也万万不敢忘了这份恩情,定竭尽所能照顾老爷和少爷。”
慕听雪拍了拍她的肩膀:“刚盘下来的铺子在装修,父亲不放心亲自监管,你且跟着他照看他周全,提醒他按时吃药。我得进宫一趟,替太后复诊。”
“是。”
鸳鸯应下,当即取了慕老爷每日需要吃的降压药分量,去天璇街上倒数第二家的铺子去了。
慕听雪入了宫。
她只是个女医,不能在宫内乘车,只能沿着太液池边靠着东南禁墙的宫道石阶,一步步走过去。
栖凰宫。
“慕姑娘来了,这两日太后娘娘一直念着你呢。”
大宫女月词见她来,浅笑着迎上,那笑容算不上多热情,也不至于太疏离。
她从殿门玄关的橱柜里,取出一个掸子,替慕听雪掸去了头上和身上的落雪,“还请姑娘到东边的暖室候着吧,太后娘娘正在考察圣上的功课,至少一炷香之后才能得空。”
慕听雪挑眉。
圣上?
是指那个傀儡小皇帝?
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一个肤白貌美、雌雄莫辨的病弱少年身影来。明明得了极严重的风寒,皇宫上下却无一人问津,就连暖心阁里一个老嬷嬷都能给他脸色瞧,皇帝当到这个份儿上,也是没谁了。
对了,她还答应了要给小皇帝拆线呢,算算愈合时间也今儿也差不多了。
“慕姑娘吃一盏温酒,驱驱寒。”
月词送上来一壶暖酒,摆好了玉杯,“栖凰宫西边儿雪压塌了一处精舍屋檐,下头的小太监们粗笨,我还得去帮忙处理,慕姑娘自便。”
说完,就走了。
慕听雪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觉得晏太后这位管家的大宫女,有操不完的心,既要接待客人,又要奉太后懿旨给小皇帝送茶花盆栽,还要管着偌大栖凰宫的殿宇修缮。
可能是走的太急。
月词腰间挂着的一个荷包,掉在了暖阁左拐走廊的墙角。
慕听雪上前捡了起来,发现荷包上绣着一轮明月,还配着一行诗——
“此心昭昭若明月,千山历行,向你独行。”
她默念了出来,立刻领会,“明月,月词,这不是表白的情诗么。”
荷包的穗子,是漂亮的孔雀线。
慕听雪把荷包放回原位,她寻思着,月词发现荷包丢了,自己会回来寻的:“可能是她家乡的青梅竹马什么的,一入宫门深似海,宫女都是可怜人。”
她干脆做个睁眼瞎,假装什么也没瞧见便是了。
慕听雪没喝酒,她是标准的一杯倒,也从没想过去训练自己的酒量。医学生都知道,酒量后天是练不出来的,每个人肝脏内的解酒酶,是天生基因注定的,不能喝就是不能喝,强行训练酒量,只会落得酒精肝、肝硬化、肝癌。
本以为要等一炷香。
谁知道,小皇帝过于聪慧,晏太后考察课业,他对答如流,不到五分钟就从里面出来了。
而东边暖阁的这条长廊,是必经路。
谢玄宸如幽灵一般,灰蒙蒙地走了过来,黑色的瞳孔似深井死水,长廊的尽头,他看到了一袭碧翠绸裙的慕听雪。
那一瞬间。
就仿佛黑白水墨画的世界,忽然间变得青山翠绿,她似草上的露珠,在曙光中,比珍珠还要晶莹明亮。
谢玄宸的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又见面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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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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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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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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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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