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守谦不算蠢人,可他没看清大势,大唐乱了这么多年,都在期盼和平,没人愿意跟他作乱。他高估了自己的威望,以为会有许多人跟随自己,高估了自己的军事能力,还低估了老李和烦了的谋划,以及安西军的战力……
他确实做到了宦官的顶峰,可他终究只是一个宦官,离枭雄还差的很远。
老李从来没拿宦官当人看过,这次被梁守谦和陈志接连背叛,把他彻底气疯了,回京后将与梁守谦关系密切的,原北衙和神策军中的,包括所有看不顺眼的宦官杀得干干净净。
然后下了一道毫不意外的圣旨,李愬调任大唐枢密使,以下诸司也由讲武院学子主持,还任命了两个副使,一个是原魏博节度使田弘正,另一个是原横海节度使郑权,至此大唐禁军改换门庭,宦官掌兵时代彻底终结。
一家家世家勋贵开始被清算,罢官抓人毫不含糊,如果是平时,这样大肆抓人一定会激起朝中一片反对声,现在不会,没人敢为他们出头。
再然后便开始了杀人,一家家的杀,斩草除根式的杀,真是帝王一怒,血流漂杵,京中各家噤若寒蝉。
老李在疯狂的杀人,烦了也在杀人,京西十几里的一座土山后已经挖好了坑,是为梁守谦的家人准备的,总共男女二十四口。
烦了走到一个男人面前问道:“叫什么?”。
“粱承汶”。
“你爹设局杀我,没错吧?”。
“没错”。
烦了点点头,“那就好,不做糊涂鬼,比我兄弟强,我八个兄弟到死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短刀从骨缝插进心脏,粱承汶倒在地上,又滚进坑里,女人和孩子压抑痛哭,不过并没人理会他们。
旭子拉过粱承政,同样一刀毙命。
杀人这事儿其实并不容易,大多数人看到鲜血会不由自主的心慌腿软,杀人不犯法都下不去手。有的人狂妄无知,叫嚣着杀人如杀鸡,真正看到尸体的时候会吓得尿裤子。
当然了,这里不包括安西兵。
众兄弟和小玖等人依次上前,每人宰掉一个丢进坑里,这也是安西兵传下的规矩,杀人要一起动手,不能一个人杀太多,佛祖会怪罪。
最后剩下的是个年轻的女人,坐在地上满脸绝望,身下湿了一大片,不过她仍紧紧抱着一个婴儿,只有几个月大,是梁守谦最小的孙子。
短刀刺入纤细的脖颈,尸体躺在地上抽搐,她依然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母子连心,婴儿开始哇哇大哭,哭的人心烦意乱。
年轻的亲兵又咬着牙抓向婴儿……
“等下!”,烦了低头走过去,蹲下身看着那女人,血正从她口鼻中涌出,眼睛在直直看着他,满是祈求。
“孩子给我吧,我留他一命”,说着手伸向婴儿。
随着女人急促的呼吸,鲜血仍在一股股的往外冒,双眼仍死死瞪着他,手却并未松开。
烦了认真的道:“我不杀他”。女人的手慢慢松开,呼吸随之停止。
抱住婴儿,把她的眼睛合上,“安心去吧”。
众人回程,一路有些沉闷。
胡子低声道:“他是梁守谦的孙子,不该留……”。
烦了摇摇头:“留下吧,咱们总得留下点人性”。
女人死死抱着自己的孩子,那副画面多年前他就见过一次,刚进入疏勒城的第一天,第一具被丢进坑里的尸体就是这样。
月儿从车上探出头,“哥,这孩子我要了,我做他娘”。
烦了没有犹豫就答应道:“好!”。
回到家中,月儿抱着新儿子向众人炫耀,众奴婢纷纷恭喜。
巧儿问道:“郎君,月娘子从哪捡的儿子?”。
“别说捡的,她会揍你的”。
“对对对,是亲儿子”,巧儿反应过来,“武相来了,说找你有事”。
烦了点点头去往偏厅,却没看到老头子,不用问,又去了潇潇那里。
两个小家伙还在熟睡,由于是双生子,比普通婴儿小了一些,不过还算健康,两个都不是红头发,他竟隐隐有些遗憾,红头发也挺好的。
老武气色明显好了很多,拉着烦了去到外屋,热情的招呼着,“贤婿,来来来,坐,坐下说”。
烦了很想提醒他一句,这是我家。
“你老有事就直说”。
老武点点头,斟酌说道:“贤婿,是这个……咱们当初说的那事儿……”。
“当初什么事?”。
“哎……你这……就是那个事儿!”。
烦了笑道:“有什么事儿你老就直说,吞吞吐吐的干嘛?”。
老武终究还是忍不住,厚着脸皮道:“就是次子过继武家那事儿”。
“奥”,烦了一拍额头,连连点头道:“是有这么回事,次子姓武……”。
“对对对,就是这个……”。
“可潇潇生的是双生子,这也算吗?”。
“这怎么就不算了?”,老武差点跳起来,急道,“双生也分伯仲,贤婿,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啊”。Χiυmъ.cοΜ
看他急得青筋暴起,烦了忙扶住他,“别急,别急,算数,算数行了吧”。
“哎”,老武脸上瞬间笑开了花,“我就知道贤婿是大丈夫,那咱可就说定了!”。
烦了嫌弃道:“老爷子,你好歹也是宰相,得顾及脸面”。
二人说笑一阵,老武低声道:“烦了,中立他们找过我,让我给你说一声,进宫去劝劝陛下吧,不能再株连下去了”。
皇帝举刀乱杀,乱党的大帽子扣谁谁死,问题是梁守谦长袖善舞善于交际,这么多年来哪家跟他都有些来往,结果都怕自家倒霉,又都怕惹火上身不敢劝谏,只能眼睁睁看着老李大杀特杀。
可这么下去不是办法,皇帝根本没有停手的意思,满朝上下琢磨一圈,只有烦了这个平乱功臣能出面求情,所以纷纷求到了老武头上。
烦了道:“老爷子,陛下因为什么不停手你难道不清楚?这两年各家可没少给陛下添堵,远了不说,光那个投卷的旨意,各家就没少折腾吧,陛下若不下狠手,将来太子登基,朝堂之上说话还有人听嘛?”。
老武道:“烦了,陛下的心思都明白,可全长安城都知道,梁守谦联合十四家作乱,如今都抄了二十一家了,也够了,再这么抄下去,容易出大事”。
老李应该是有个记账的小本本,这回把近年受的气一把全找了回去,京中勋贵世家被整得元气大伤,实在是挺不住了。
烦了笑道:“能出什么大事?造反?老爷子,你看谁家有这个能耐?”。
如今朝堂上下,一个个惶恐如丧家之犬,不满或许有,但要说造反,别说干,想都不敢想。兵权被皇帝牢牢握在手中,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拿什么造反?
烦了又道:“陛下怒气未消,诸公让我去求情,怎么不为我想想,他们难道不知道我在三原县杀俘?北衙重设,连郑权都出任枢密副使,我呢?毛都没有一根,他们难道不知道为什么?”。
从东宫杨舍人到安西军杨大帅,烦了在朝野名声几乎完美无瑕,出了名的厚道仁义,即使两次率军出征都是能少杀就少杀,能不杀就不杀,可这回在三原县,他硬生生背上了杀俘的恶名。
以他的功劳和能力,任枢密使一点问题都没有,结果却连个副使都捞到,平乱的功劳也没了动静。
傻子都明白,皇帝就是在压他,他最好的选择就是什么都别做,老老实实等着太子登基。
老武道:“烦了,你终于学会明哲保身了,可这回你非出面不可”。
“为什么?”。
“因为只有你,别人都不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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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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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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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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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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