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是个清醒的人,极为擅长取舍之道,皇帝收兵权他尝试反抗,当发现大势已去,他马上抛弃了皇甫镈,干脆的跪到皇帝脚下。
获得皇帝谅解后又马不停蹄的赶到安西大院,以堂堂大佬的身份给女人行礼。他算的很清楚,他是皇帝的人,安西兵没受什么损失,自己亲自登门认怂,潇潇不可能不接受。
结果吐突大监事没少搞,却仍得皇帝信任,与安西兵顺利和解,最终安全上岸。
月儿说的没错,吐突大监才是一等聪明人。
元和十三年年末,一顿电光火石后柳沁消失,吐突承璀与皇甫镈决裂,朝堂终于安静下来,各位大佬的目光终于看向了西方。
烦了离开凤翔府后第二天就到达了陇州城,离镇戎军只有不到五十里,他派李佑带三十骑去传令:老实待着别动。
当天傍晚收到李佑送回的消息:士卒心向大唐,未有反叛之意,只因布匹朽坏,棉衣不齐,冻死伤者众……闻大帅至,阖营痛哭……
禁军家眷在长安,他们不敢反叛,更容易被拿捏,其实镇戎军军饷还凑合,吐突承璀一伙只吃掉四成,日子能过,这回出事出在朝廷下发的布匹。
按朝廷规矩,禁军每年发四身衣服的布匹,两单两棉,当然了,分的时候会有一定比例的缩水,今年到了分布的日子,布匹也按时发了下来,结果出事了,发下来的布腐朽不堪,根本没法做衣服。
士卒不满,向当官的抱怨,当官的回复,上边给拨的布就这样,爱要不要。
天气一天天变冷,许多士卒冻伤得病,将校向兵马使和监军求情,有些兄弟的棉衣实在破的不行,能不能从库房预发一些布,让那些兄弟能挨过寒冬,结果再次遭到拒绝,库房的布是朝廷的,不能私自下发。
到十一月,天降大雪,气温骤降,短短几天时间冻病而死二十余人,忍无可忍的士兵一起鼓噪,把主将,监军,及以下数十名将领狠狠揍了一顿赶出营去,万幸他们没有失去理智,没有弄出人命。
主将和监军赶走了,士兵们冲进库房把布拿出去分掉,大吃一顿后也没了主意,祸闯了,造反肯定不敢,只能在营里惴惴不安的等候朝廷处置。
当李佑举着安西军旗进入大营,大声宣读杨大帅军令,满营士卒嚎啕大哭。
他们知道自己不用死了,全天下的武人都知道,杨大帅对手下儿郎最厚,就像爷老子和兄长一般,死了的都给照应着家小,他老人家来了,咱们至少不会糊里糊涂的被人砍了脑袋。
烦了轻舒一口气,还好。
第二天,叫来陇州刺史和转运使等主要官吏,先查看了发往各军寨的账册,那批烂布陇州共分到一万匹,发下去了六千匹,都发到了镇戎军。
“你可知道这批布朽坏不堪?”。
转运使当然不能说自己不知道,躬身道:“属下知道”。
烦了面沉如水道:“你既知晓布匹朽坏,为何不向朝廷行文?为何还要发给士卒?”。
转运使委屈道:“大帅,朝廷下拨的布匹,属下哪敢挑肥拣瘦……”。
烦了静静看着他,“你不敢挑肥拣瘦,为何将烂布全给了镇戎军?”。
“这……”,转运使没想到他竟一眼看出了破绽,“大帅,库房的布都是轮流拿取,镇戎军恰好轮到了……”。
烦了翻看着账册道:“镇戎军轮到了,分走六千匹,库房中还有四千匹,后边的义宁军却一匹都没有,本帅想知道,你是怎么轮的?”。
“我……属下……”。
“住口!”,烦了道:“叫副使进来!”。
两个副使进到屋里大礼参拜,烦了又问了一遍,“从实招来!”。
两个副使对视一眼,却大呼冤枉,“大帅,是轮流拿取的……”。
“将三人拿下!拉到外边等候处置!叫管事进来!”。
三人拉到外边堵了嘴捆好,六个管事进到屋内跪到,烦了再问了一遍,“从实招来,可免罪,若敢隐瞒,定斩不饶!”。
“大帅!小的只是奉命行事!别的军给上官送了钱货,那镇戎军不舍得送……”。
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天衣无缝的贪腐,只有想不想查,只要有一个人开口,所有的肮脏都会真相大白。
后边是耳熟能详的狗咬狗环节,州衙前大街上捆着的人越来越多,到过午时已经有四十多人,转运司大小头目绑了大半。
“口供做好,确认贪墨三百贯以上者斩首!家产抄没,男为奴女为婢!以下者按律加一等处置!发好布六千匹往镇戎军,立刻!”。
四十多颗面目狰狞的人头挑到杆上,四十多家人在无助哀嚎,烦了充耳不闻。
很久以前他认为一人犯事连累全家是不对的,后来他知道了,若只追究一个人,律法的威慑力将严重削弱,你享受了家人贪腐带来的利益,就要准备好付出代价,很公平。
人的贪欲真的永无止境,古往今来多少聪明人倒在一个贪字上,烦了粗糙的杀了几十个,也不知道陇州能干净多久。
腊月初十,杨大帅进入镇戎军,李佑率领几十个将校跪地迎接,数不清的士兵跪在雪地里哭喊,“大帅!大帅!大帅……”。
中军帅帐内安坐,二十多个汉子跪在地上等候发落,他们就是这次闹事的头目。
一个校尉道:“大帅,俺们惹了祸事总要有个交代,也不能叫大帅为难,头俺们自己割,大帅着人带回去”。
“若是不够,还能再添些”。
烦了不禁摇头,“一群蠢货……”。
士兵们当然清楚哪个将校好坏,一场闹剧,倒把镇戎军给清理干净了,这些全是军中有威望的汉子,是军中骨架,可不舍得杀掉。
“带头闹事,虽情有可原,但军法难饶!每人二十军棍,拖出去打!”。
军棍翻飞,打的皮开肉绽,下手的人极有分寸,保证惨不忍睹,却不会伤到筋骨。挨打的兴高采烈,看热闹的喜气洋洋,烦了看的满脸嫌弃,却又觉得亲切无比。Χiυmъ.cοΜ
“庆之,我想让你留下”。
李佑躬身道:“大帅,末将想留在安西军”。
烦了笑着摇摇头,“这里也是安西军”。
李佑一愣,反应过来跪地道:“多谢大帅提拔!佑誓死以报!”。
烦了踢了他一下,低声道:“别谢了,快求情”。
李佑立刻大声道:“大帅,临近过年,饶同袍兄弟军法”。
烦了挥手道:“罢了,记下吧!”。
腊月十三,军令下达,明威将军李佑就任镇戎军兵马使,大营上下,欢声雷动,至此镇戎军哗变事件结束,其实都算不上哗变,只是一场闹剧而已。
“胡子,你带着兄弟们帮李佑稳住盘子,我明天回京”。
胡子点点头,统领数千兵马一两个人可不行,得帮他把架子搭起来,提拔一批亲信才能离开,笑道:“那你可快些,兴许能赶上儿子出生”。
烦了笑道:“若不是因为那个小崽子,我还不用这么着急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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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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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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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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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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