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临终上表,再三恳求朝廷不能从淮西退兵,否则会使方镇愈发狂悖,老李当朝决断,增兵继续征讨,并下令派内侍省常侍崔谭峻率五千兵去严绶军中作为监军,督促他进兵事,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寒冬将至,战事只能暂时停止,得到明年才能有所动作了。
烦了和李恒比照严绶和李光颜等军的军报摆好所在位置,又盯着沙盘看了好一阵,只能摇头叹息,到现在连淮西的边都没摸到呢,倒是淮西军处处主动出击,还隐隐占据上风。
表弟摸着下巴皱眉道:“哥,李光颜领不到两万弱兵在北,严绶领三万余精兵在西,怎么李光颜反而比严绶军更具气势?”。
沙盘标注远比军报上言语不详的文字要直观的多,就算李恒这个军盲也看出严绶军的不力。可此次征讨大军他是主帅,朝廷支持力度最大,李光颜领方镇兵只是偏师,如今偏师进展正常,反而主力有些脱节,看兵马布置太过于保守,显得畏首畏尾。
烦了皱眉叹道:“严绶非帅才,朝廷此次用人不妥”。
“为什么?我查过严绶过往,这人久镇河东,很得军心,而且征讨刘辟时军功卓著”,李恒不解道。
烦了苦笑道:“殿下,严绶文官出身,在河东九年,历任各使不假,却是以理政治民著称,其性情仁恕,为政宽和,河东军也愿意为其效力,可他从没带兵打过仗。
元和元年,西川刘辟叛乱,严绶率领河东精锐参战,确实多有战功,可当时其麾下是李光进和李光颜兄弟,真正带兵打仗的是他们兄弟俩,严绶只是调度粮草辎重而已,从那之后再也一仗没打过。
老先生从未真正率军征战,现下都六十九了却被委以重任,他只担心兵败晚节不保,哪还有胆子进兵征伐?”。
烦了搞不懂老李和宰相们咋想的,严绶老先生确实有威望,得军心,也能领导李光颜,可军中事只有威望和军心是不够的,如果以强伐弱他确实合适,为政宽厚,战后能迅速安定民心。问题是淮西不是软柿子,能打赢就不错了,他根本就不合适。
听他一说,李恒也有些心里没底,皱眉道:“那怎么办?换了他?”。
烦了摇摇头道:“临阵换帅,军中大忌,会使军心不稳,而且朝廷任命不能朝令夕改,只要他不犯大错就只能等”。
李恒不解道:“明明错了,为什么不能换人?”。
烦了道:“就算错了,朝廷也不能认,只能硬着头皮死撑,殿下,政令只要发布,绝不能随意更改,若是朝令夕改,下次再有政令,百姓是听还是不听?他们会担心朝廷还会更改,长此以往,谁还拿朝廷政令当回事?”。
“那……那就只能干等着?”。
“对!严绶打了败仗是他的错,朝廷可以惩罚他,他没打败仗,如果被撤换便是赏罚不公,会坏了军中士气”。
李恒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要服众”。
“是!上位者,特别是军中,要让手下信服,犯了错的人要罚,就算你再喜爱他也要罚,立了功要赏,就算再厌恶也要赏,若是军中将士都认为你赏罚分明,他们便会服你,愿意听你的命令,为你出力,三军用命则战力倍增,将士相疑则事倍功半,终无所成”。
李恒道:“可我又不带兵打仗……”。
烦了无奈道:“殿下,一通百通,无论军中还是朝堂,亦或者一家一姓都是如此,让出力的人拿到好处,让犯错的人受到惩罚,让众人信服敬畏,却不能痛恨畏惧,若能持之以恒,则家国稳固”。
李恒认真的点点头,“哥,我明白了……咱们去看会儿歌舞吧”。
烦了狠狠挠头,想玩会正常,可表弟说话总是拐弯太急,让他时常为跟不上节奏而苦恼。
哥俩正待要走,郭贵妃带着一个年轻女子走了进来,烦了忙躬身行礼,趁势看向她身后,朱勇偷偷打个军中斥候手势,意思是贼人一直在这里。
姑妈竟然偷窥本舍人……
“免了,说过多少次了,随便唱个喏就行”。Χiυmъ.cοΜ
“娘!阿妹!”,李恒高兴的上前。
烦了偷偷打量贵妃旁边的小姑娘,或者说小媳妇,长得挺漂亮,与贵妃有六分相似,看上去柔柔弱弱,不太符合皇家的飞扬气质,倒像个娇柔的小女生,她就是贵妃的亲生女儿,李恒的亲妹妹,六公主岐阳,今年虚岁只有十六,可春天时已经出嫁,跟了名相杜佑的孙子杜悰(杜牧的堂兄)。站在哥哥面前抿嘴笑着,兄妹俩感情不错。
赵恒带着妹妹去耍了,郭贵妃把烦了留了下来,说道:“二娘想她兄长,我带她来看看,不想你正教恒儿学问,便在门外等了一等”,姑妈很坦诚,大大方方的承认偷看。
烦了忙道:“不敢说教,只是与殿下闲话而已”,教这个字可不能乱用,只有少师少傅等人才行。
贵妃轻笑道:“何必如此谨慎?我还能害你不成?烦了……他们是这么叫你的吧?”。
烦了硬着头皮点点头。
贵妃又道:“烦了,恒儿最近颇有长进,陛下和我都知道是你的功劳”。
同样是教,换一个人换一种方式,结果完全不同,儿子的长进是肉眼可见的,老李向她提起过烦了在教导赵恒,却没再提起调任的事,说明他对烦了也是认可的,今天特意来看了一眼,果然是不一样。
烦了知道这事瞒不住,也怪表弟起点太低,一点点进步就惹人注目,说道:“太子殿下本性纯良,天资不差,只是散漫惯了,一时静不下心,臣学识低微,不足以教授太子,只是略作规劝罢了”。
贵妃笑道:“不必谦逊,以你之才略,于东宫任职属实委屈,前日赐你宅邸奴婢,你坚辞不受,让月姑娘来宫里耍,却一回都不曾来过,是不是你这做兄长的不许?”。
这话不好接,大概意思就是你有本事,在东宫不能一展所长,所以你是不是有怨气?所以不要我给你的房子和奴婢,也不许月儿进宫玩。
烦了只能敷衍道:“月儿和阿墨忙酒坊的事,属实抽不开身,臣出身山野住不惯大宅,三五奴仆的小院落最是惬意,辜负娘娘好意了”。
姑妈并不以为意,笑笑道:“听恒儿说你极善庖厨,下月初十是我诞日,在蓬莱殿设宴,你做两样小菜尝尝……放心,不让你白出力,别忘了带月姑娘一起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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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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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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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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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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