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日上三竿,却没等到追兵出现,一行人顶着寒风向北,一口气走了几十里,追兵的影子都没看到。
烦了心中疑惑,多斯逻在干嘛?为什么不派人来?难道那两个家伙没回去报信?就算他们没回去,也不该如此懈怠吧。
“那边有个部落!”,左丘天生眼神好,指着西北方向大叫。
烦了眯起眼睛看去,大约四五里外的小河边,有几十座半地下的土窝子,每个窝棚旁边都有牛羊圈,“走!先借点草料喂马再说”。
众人分散包抄进入部落,几十个男人拿着各种家什冲出屋子,看到满身血污的骑兵,马上做出了最明智的选择,跪地求饶。
烦了催马来到族长面前问道:“哪个部族?”。
族长听到大唐官话,趴在地上叫道,“原来是大唐王师,小的哥舒部,听从将军吩咐!”。
“哥舒……”,烦了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一愣,十七年前他从哥舒部带走月儿,没想到十七年后在这里相遇,目光扫过人群,男女老少加一起只有百十个人,十七年前有几百人的。
“你们怎么来了这里?不是在安西城东嘛”。
族长一愣,忙答道:“将军竟知哥舒部来路,原本是在安西城东,前些年回鹘大王令小的们迁来此处”。
烦了点点头,说道:“两匹马换你们一顿热食,把马喂饱”。
“但凭将军使唤”。
看他们害怕模样,烦了略一犹豫,摘去头盔面巾说道,“都起来吧……你们还认识我吗?”。
哥舒部男女好奇的看着他,一个妇人忽然大叫道:“悟能大师!”。
“悟能大师!”,人群认出了他,一阵骚乱。
族长满脸惊愕,“大师……”。
烦了点点头,“是我”。
众人再拜,大声道:“大师恩情,哥舒部永远不忘!”。
世事真是讽刺,当年他从哥舒部挑出四十七个人赔命,哥舒部却对他感激至今。其实也难怪,安西兵虽然凶狠,却能维持秩序,诸部得以生存,一旦秩序崩塌,最难熬的便是他们这种小部落。
男女忙碌着煮饭喂马,哥舒族长则陪着烦了说话,说起这些年的种种遭遇,实在是一言难尽。
尚恐热攻占龟兹后捉丁攻打东关,哥舒部见势不好逃入大漠,后来刚安顿下,回鹘人又杀了过去,一次次折腾,数百人的哥舒部剩下不足百人,被逼迁来西州,还是个被欺负的受气包,只能缩在这种兔子不拉屎的地方苦苦维持。
烦了问道:“我记得哥舒仆族长还有个儿子,在不在?”。
族长摇摇头道:“该是没了,回鹘大王打龟兹的时候被吐蕃捉了丁,再也没回来”。
烦了默默点头,又问道:“这里离赤亭镇多远?”。
“不远,快马一顿饭的功夫就能到,就在那边”,族长指了指正北方向。
快马一顿饭的功夫,至于到底多远没个准数儿,可能二三十里,可能三四十里,也可能更远些。
“那里有没有大队兵马?”。
那族长摇摇头,“小的实在不知,上回去还是秋天的时候去换盐巴”。
倒不意外,这种小部落与外界联络不多,寒冬天气就更不用说了。
吃过一顿热饭,烦了说道:“让人去赤亭镇找当官的报信,就说一队唐人来过你们部落,刚刚离开,领头的是个红头发”。
族长不懂他什么意思,看他身上的血污好像不是来做客的,疑惑问道:“大师与回鹘是朋友?”。
“让你去便去!问多了对你没好处”。
族长不敢再问,吩咐族人去了。
烦了让人轮流去北侧和东侧高处盯着,其余人不要解甲。
“大师,此次是要重设大都护府?”,族长小心问道。
“怎么了?”。
“一直有传言说大师要回来,各部都在盼着呢,都愿意跟着大师出力”。
烦了道:“这次先看看,明年或后年一定回来”。
“再来就不走了?”。
“不走了!”。
“哎呀!”,哥舒族长大喜,“有大师这句话小的便放心了,到时大师派个使者,小的们去给大师干活儿”。
“好,我带你们过好日子!”。m.χIùmЬ.CǒM
一直等到太阳偏西,人和马都吃饱喝足,可别说大队人马,连个游骑信使都没看到,烦了有些慌了。
“我明明就在这里,多斯逻为什么不派人过来?他是反应迟钝没来得及调兵?难道他在全力追赶驼队……”。
越不见追兵来,他便越胡思乱想,越想便越害怕,派去赤亭镇的人回来了,那里人马不多,他们见到一个百夫长,没见有兵马过来,听说昨天有大人物率军去往东南方向。
烦了眉头紧皱,局势失控了,“马上出发!”。
不能在这里耗下去,顾不上天近黄昏,连夜赶往老鹰嘴方向。
他一厢情愿的以为自己暴露行踪能吸引重兵围剿,可他忘了,在这种广阔平坦的地形,围剿一支精锐骑兵小队远不如追击驼队容易,多斯逻虽然不算精明,可也不是傻子。
老鹰嘴东南五十里处,残阳如血,朱勇喘着粗气扶刀站于沙丘最高处,四周人与马的尸体层层叠叠,外圈是近千回鹘兵。
追兵在清晨出现,他让小玖护送驼队先走,自己率三十人断后,厮杀开始后再也没有停止,追兵越来越多,且战且退到此处,战马被陆续射倒,占据高处继续步战,身边儿郎越来越少,直到剩下他一个。
算算时间,阿依他们该去远了,烦了托他保护阿依,总算没辜负兄弟。
多斯逻来到沙丘下,大声道:“将军神威,教人敬佩,今势已穷尽,不如来我帐下歇息,多斯逻不敢负将军”。
朱勇将破碎不堪的甲胄扯掉,鲜血沿衣角不停滴落,咧着嘴笑道:“你过来,洒家与你好好聊聊”。
多斯逻道:“只要将军放下手中横刀,多斯逻必待以贵宾之礼”。
朱勇笑道,“当初保义可汗留我兄长,我劝他回大唐去,今日我若降你这种下贱货,实在太掉脸面”。
“将军何必固执……”。
“别絮叨了”,朱勇嫌弃道:“洒家看不上你这路货”。
多斯逻犹豫片刻,回身边走边道:“放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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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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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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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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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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