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有脸上粗糙了一些,对烦了给安排的小院很满意,抱着孩子久久未曾松开,这个可怜的家伙,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听完他的讲述,烦了也彻底死心了,论坎力并没有抢占河谷东侧的龙支关,而是直接退后三十里,沿河筑了些烽火台,放出了无数的轻骑。
他的战术很简单,前轻后重,随时准备后撤,有便宜就打,没便宜就走,先诱敌深入,再考虑是否出战,以谷地平坦的地形作为战场,最大限度发挥自己的兵力优势。
“阿塔,不用分兵两处了,都去龙支关吧,论坎力不会出来的”。
烦了点点头,“嗯,给李佑下令吧”。
龙支关在龙支县西,是一处关口和八座堡寨,能完全卡住湟水,地形却很一般,防守优势并不大,从那里再往西便是平坦的谷地,往东则是连绵的丘陵。
烦了故意不抢占龙支县和龙支关,是想耍个小手段,诱论坎力去抢占那里,山地丘陵地形兵力不易展开,大唐禁军兵甲齐全训练有素,在这种地形更占优势,可惜论坎力根本没有那个想法,直接退到了平坦的谷地,意思很明确,有本事你就进来打,反正我不出去。
他死活不出来,再兵分两路便是白白耗费后勤民力,进占龙支关一线也好,稳住战线再说。李佑和胡子如今有兵马一万六千,马军有四千,守住关口问题不大,就算守不住,撤退也没问题。
“阿塔,我预计贼人的战马至少有四万”。
烦了长叹一声,丝毫不意外。
陇右本身就是产马地,尚戒心和哆离婢带走了许多战马,河湟谷地更出优良战马,青海湖周围也是优良牧场,论坎力手握大量战马就拥有很高的机动力,在平坦的谷地中想跑就跑,想打就打,进退自如。
看着那个巨大的马蹄形一筹莫展,进去少了被围攻,进去多了他就跑,六百里谷地就够呛了,背后还有青海湖周围的广大区域。
就算兵力够多也只能步步为营的往前挪,等挪到青海湖得哪年?
烦了不得不承认,论坎力放弃陇右经营湟水谷地真是一步好棋,自己确实拿他没什么办法。
阿墨低声道:“阿塔,不如让张议潮起事,从沙州去拿下安人军(湟水上游,赤岭以东,临蕃城以西,曾是大唐对吐蕃前沿重要驻军之地),截断论坎力后路”。
烦了摇摇头道,“论坎力用兵稳健,后路不会空虚,议潮就算起事,短时间也就能拉起三五千人马,操练不足,军械粮草短缺,攻下安人军他也很难守住”。
沙州往南确实离安人军不远,也有机会堵住吐蕃人退路,可仓促起事的义军战力低弱,论坎力百战名将,哪那么容易被抄后路,而且战事一开,通讯不畅,配合稍有差错,沙州兵就灭顶之灾。
“阿塔,要不咱就不管他,直接去攻河西”。
烦了道:“若拿下湟水谷地,河西不攻自破。若先攻河西,就要留下足够的人马盯住论坎力,就算咱们攻下河西之地,还是要回头去打河湟”。
这事是个死循环,不拿下湟水谷地,河西走廊就是无根之木,论坎力从谷地能攻兰州,从青海能攻沙州,就河西走廊那特殊的地形,只要截断一处,安西北庭马上又成了飞地。
还一个原因是因为吐蕃内部危局,现在只差一把花,点火就能引爆。若是让吐蕃喘过这口气,或许又能拖许多年。
“先这样吧,我再想想,你和光洽分配一下人手,让士卒帮忙运粮,无论将来怎么打都得有粮草”。
五月十三,月儿书信送到,厚厚的一摞,烦了仔细看了一遍马上烧掉,回信只写了三个字,“知道了”。
三天后表弟诏书至,陛下设宴为太师庆功。
烦了痛快接旨,而后让小玖和左丘准备一下明天出发,又通知胡子和朱勇一起回去探家。
待众人散去,文安脸色苍白,“郎君,陛下何意?”。
烦了握住她手道:“没事,别担心”。
文安皱眉道:“郎君乃领兵大帅,陛下不经朝廷,下此儿戏旨意,是否有变故?”。
烦了笑道:“别乱想,没什么变故,他就是想我了”。
文安也知道哥俩有情义,将信将疑的点点头,又问道:“郎君,我是不是也该回去,见一见武娘子和月娘子”。
烦了道:“这趟要快马赶路,要不你还是别回了”。
文安犹豫一下,低声道:“若是不回,恐怕不太好……”,
烦了知道她的担忧,家里一个大妇,一个大大妇,她哪敢拿架子,笑道:“愿回就回吧”。
五月十七,一行两百多人启程向东,胡子和朱勇主动带了前队先走,左丘和小玖等人护卫,这次没带巴扎,它已经不太适合连续赶路了。www.xiumb.com
秦州到长安八百里整,一路馆驿齐全,轻骑快马,行进速度飞快,当天已过大震关。
到了驿馆,烦了抱文安下马,一路抱进内室,让她趴在床上脱掉衣裙,打量一番道:“没什么事,明天坐车吧”。
文安脸色通红,低声道:“郎君,我真没用……”。
她自认为骑术还可以,却没想到会骑马和骑马赶路是两回事,骑一阵子和骑一整天更是两个概念,一天下来全身骨头像散了架,屁股和大腿如火烧一般。
烦了给她冷敷上,坐在旁边道:“我就知道你撑不住”。
这姿势实在不雅,文安却也没动,低声问道:“郎君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带我?”。
烦了笑道:“我若是不许你回去,你还不知道怎么瞎琢磨呢”。
出去拿来饭食放到她面前,“吃吧,我让小玖雇了马车,找个妇人跟你作伴,再留下一队护卫,我得先走一步”。
看着面前饭菜,文安愣了一阵,低声叫道:“郎君”。
“嗯?”。
“太后让我好好服侍你,没说别的”。
烦了摸着她头笑道:“没事,只要不杀人就行”。
这要求还真是够低的,文安痴痴的看着他,认真的道:“郎君,我不争宠,谁都不害”。
“嗯”,烦了道:“我相信你,吃吧”。
去到胡子屋里,哥俩正在吃酒,扫了一眼桌上不悦道:“连副碗筷都不给我准备?”。
“看你端了吃食进屋,以为你不来”,胡子将自己筷子掰断,递给他两根。
朱勇有些不悦的道:“多少年的兄弟,不相信人,回趟京还把我俩带上”。
烦了怒道:“你是不是傻,是让你回家看看婆娘和儿子”。
“你就是怕我俩偷跑去龙支关”。
一提起龙支关烦了就头疼,索性不理他,提起酒壶喝了一大口。
胡子问道:“烦了,皇帝召你回去干嘛?是不是对你起了坏心思?”。
烦了摇摇头,“没有,是好心思”。
“我家里那口子说,月儿已经向各院提过分家”。
“嗯,早晚得分,咱们去安西,院子里的兄弟还是分开住好,免得召忌讳”。
“多少回去的?”。
“十来个吧,旭子那边的不回了,宫里的也不回,咱们这边的大多愿意回去”。
胡子道:“我家那个也想跟着去”。
朱勇道:“二娘也去”。
“嗯,那就回,跟潇潇一起”。
胡子皱眉道:“烦了,这事儿可不太合规矩”。
大唐的将领要听从朝廷调派,安西都护府是大唐的安西都护府,哪能谁愿去谁去,谁愿留便留?
烦了叹道:“咱们这帮人离开还好,留下才是麻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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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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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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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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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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