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济寺开张引起了巨大轰动,烦了已经理解宗教为什么会在这里兴盛,原因很简单,物质极度匮乏,人就只能去寻找一点精神上的慰藉。
现在的疏勒城,人均冻疮十几个,几乎所有人的手上都满是裂口,最惨的自然是俘人,每天两顿猪食一样的食物,从清晨到天黑的繁重劳作,不到一个月已经病死五个,令人意外的是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个人逃跑,也没有一个人闹事。
烦了对这些人的心情很复杂,说不上喜欢,却也不再恨之入骨,经过这些天的了解,特别是从鲁卡和嘉莫那里,对他们了解越多,痛恨就越少。
严格来说这些人并不是吐蕃人,而是吐蕃奴隶,贵族们可以随时拿走他们的任何东西,包括牛羊,包括妻女,包括拿他们的命去祭祀神经,也包括拿他们做送死的炮灰。
不是一年十年,也不是一代两代,而是世代相传的永远。从出生那一刻开始,他们就不断接受这样的讯息:要听贵族的话,努力取悦他们,求得他们的怜悯,这样你下辈子就能投个好胎,不再受苦。
包括他们的父母在内,所有人都在不断的这样告诉他们,最终这些人被洗脑成一种人形的牲口,温顺的接受一切。
烦了见过的人里,大唐人高傲且倔强,他们的嗓门儿很大,固执的做他们认为对的事,哪怕是死都不会改。
还有那些乡野部落,既淳朴又狡猾,讨好臣服强者,陪着笑脸努力的生存繁衍。
而这些人……烦了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们。
疏勒城里两千人,每天忍受严寒,吃着粗糙的食物,亲人不在身边,他们每一个都是孤独的,更需要抚慰。
烦了没办法让所有的人一夜之间吃饱穿暖,又不想他们一味去追寻虚无缥缈的来世,所以他下令在将军府筑一道挡风墙,再筑一个方圆三十步,半人高的土台子。
疏勒城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土,人手充足的情况下进度飞快,过午时已近完工。
陆远疑惑问道,“你筑个台子干嘛?”。
烦了笑道:“给他们找点乐子,牛羊借出去多少?”。
陆远道:“还剩一千瘦牛,两千瘦羊”。
“这帮家伙,竟还挑食”,烦了笑骂道。琇書蛧
挑是必然的,小人物有小人物的处世之道,借牛还牛借羊还羊,虽然规定了老大小,又没说分胖瘦,这也是烦了和陆远商量后故意留的漏洞,就是要让他们知道,疏勒镇是大单位,不差钱。
台子筑好了,烦了跳上去走了一圈,还挺平整,看许多人都在看着他,清清嗓子大声道:“别瞎猜了,这台子不是杀人用的”。
下边人顿时脸色一松,也不知道谁先说的,这个台子是准备用来砍头的……
陆远笑道:“那这个台子到底是干啥用的?”。
烦了道:“本长史想看歌舞,都给我听好了,疏勒城里不管什么人,每百人给我准备一个节目,选好了报于鲁卡,三天后就在这个台上演给我看”。
众人顿时面面相觑,这是闹的哪一出?
倒是几个正兵哈哈笑道:“好!长史大人雅兴!”。
众辅兵和民夫这才反应过来,纷纷道:“大师放心,俺们一定用心”。
烦了摇摇头跳下台子,“一帮傻子……”。
“哥!”,一个娇小的身影站到近前,笑盈盈的看着他。
“月儿!”,烦了惊诧道:“你怎么来了?”。
哥舒月双目含泪,“你是不是不要月儿了?”。
烦了把她搂到怀里,笑道:“胡说什么呢,我这里刚安顿下来,打算等天暖了收拾好屋子再接你”。
还跟从前一样,月儿拽着衣角,巴扎跟在另一边,烦了向遇到的人介绍:“这是我妹子”。
回到家中,初一等人上前拜见,分别时间不长,一个个倒是多了些精悍的味道。
一个清秀柔弱的女孩上前见礼,烦了只觉得眼熟,半天才回想起来,正是小巷里那个,问道:“你怎么把她带来了?”。
月儿道:“古丽家里没人了,愿意给哥哥做婢”。
烦了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她的?”。
月儿道:“是她到处打听哥哥,许多人都知道”。
烦了无语,自己随手施舍她几文钱,竟然还扯到一起了,现在人都来了,说什么都没用了。
古丽刚出去,嘉莫提着一条鱼跑了进来,“大师你看,他们捉了一条……”,话没说完就看到了月儿,一时愣住,月儿也在眯着眼睛打量她,面色有些不善。
“一个贱奴,一点规矩都不懂!”。
“你是谁?大师说的这里没有规矩”。
烦了捂脸轻叹,三个女人一台戏,月儿嘉莫再加个古丽,以后这家里怕是要热闹了……
他确实不喜欢太多规矩,不光是家里,在整个疏勒城都在努力淡化各种没用的规矩,总共就这点人,搞的那么壁垒森严干什么。
疏勒城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破烂房子,月儿决定把院子扩大一倍,先凑合住着,等天暖了再好好收拾,指挥着一众人马脚不沾地,俨然一副女主人模样,烦了乐的清闲,“忙吧,闲下来总拌嘴……”。
转眼过去三天,疏勒城第一届歌舞晚会如期开始,长史大人命令,所有人都得来捧场,各种身份的人群挤满了大街。
烦了先上台训了几句:我妹妹来了,给她演个歌舞高兴高兴,你们一个个哭丧着脸作甚?说的就是你们,俘人营!都给我好好演,演的好了有赏!
晚会开始,各路人马轮番上台,弹奏着简陋的乐器唱歌跳舞,正兵们先开始叫好,辅兵也跟着喊,看没人出来阻止,民夫和俘人们也跟着喊了起来,最后声音越来越大,每当有演得好的,台下都喊声如雷。
鲁卡同学因对艺术要求太高,最终未能完成节目创作……
歌舞演完了,长史大人上台发赏,正兵营毫无疑义的第一等,赏大羊五只,辅兵营也不错,大羊三只,俘人营还行吧,大羊两只。壮丁营演的什么玩意儿,没有!
要说大师真是讲究人,说赏就赏,马上就把羊发到各营,除了壮丁所有人都在高声叫好,特别是俘人,六百多人看着两只羊,一个个脸色涨的通红。
有壮丁不服:俺们这回没准备好,太仓促了,许多人附和:就是,主要是没练好,乐器也不行。
烦了嫌弃道:都是一样的时间,人家咋就能练好?这样吧,十天后将军大人过寿,都好好练练,再演一回。
晚会散场了,都在兴奋的谈论着今天的歌舞,期待着十天后的节目,竟忘了许多烦恼。
陆远好奇问道:“老哥十天后过寿?”。
仇治哼道:“洒家生日是七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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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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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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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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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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