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延看似坐了下来,却没有动筷子,在聊天声再响起的时候,悄然离开了餐桌。
原本就是不受欢迎的客人,他走了自是无人在意,偏偏厉寒辞对他存了防备心,还怀疑大哥的复仇与时延有关,那故意挤进家宴的动作,就像是单纯为了给霍琰添堵。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的手指在桌面敲了两下,抬眼与对面的沐晚晚对上视线,愣神一会儿,作出口型来。
“我不放心。”
沐晚晚自然也知道他的想法,两眼盯着时延从后门离开的方向,脸色不是很好,仿佛是去寻衅的。
“我去看看。”
她也回以口型,担心厉寒辞出去会跟客人打起来,还是由她从中调和的好,别在家里闹得太难看。
别墅的后门直通后院,出门便是一长廊的火红凌霄花,瀑布般倾泻下来,枝叶交错间,她看到了不远处一高一矮的两个男人身影。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陈莽亲眼看到你跟她一起走。”
时延低眼看着轮椅上的男人,背影绷得笔直,手插着兜,故意摆出那副态度冷漠的样子质问。
回答他的声音起了些恼意。
“人家只是过来邀请我去吃饭。”
可他却不信,怀疑的种子在心里生了根,难以拔除。
俯下身子,灯光下男人的五官愈发深邃,纤长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浅色眼眸中暗涌着霸道占有的疯狂情绪。
“怎么偏偏是她过来邀请你?你是想逼我做出什么恐怖的事情来?”
黑绿油亮的叶片之间,沐晚晚躲在了长廊角落,成团成簇的花叶挡住了她的身影,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男人的手,抚在了霍琰的脸颊上,话语中暗暗带着威胁。
“你是我的人,想什么,做什么之前都要三思,惹我生气没好结果。”
霍琰拍开了他的手,想发怒却也力不从心,暗咬着牙,一脸倔强。
“混蛋!我不是你的玩具,也不想陪你玩这种幼稚的游戏!”
声音不小,沐晚晚听得清清楚楚,却没有看到他们俩之间暧昧的动作,拿不准他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就在她思考的时候,轮椅挪到了长廊里,霍琰看到了花簇中的半边身影。
“弟妹,你在这里干什么?”
她本就是蹲着身子,将自己挤在绿植里面,动弹一下,头顶的花朵簌簌作响,熟透了的花蕊落在她的头顶肩膀。
“我……看这里的落花不少,想清理一下……”
寻了个蹩脚的借口,她低头找着残败的落花,慌乱地塞在手心里。
轮椅离她更近了,霍琰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抖落下一些黄白的蕊芯。
沐晚晚吓得身子都僵硬了,很不自然地扯开嘴角,回头一笑。
“怎么了?”
声音里是她都没察觉到的心虚。
“身上落了点花,我替你拍掉。”
霍琰语气很淡,身子回靠进轮椅里,手搭在薄毯上,低垂的眼眸里毫无生气。
“你都听到了吧?”
她反应极快,知道不能有任何肯定或否定的答复,便装出茫然的模样,反问他。
“你有说什么话吗?”
联系她刚刚慌乱的动作,霍琰不傻,也能猜出她在这里蹲了一会儿墙角。
这段时间,他为了隐瞒自己与时延之间奇怪的关系,忍得非常痛苦,明明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可当他发现沐晚晚知情后,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惴惴不安的情绪顷刻间崩解,以后他都不必要躲躲藏藏地生活了。
他闭了闭眼,仿佛是隐忍着什么痛苦,指尖在薄毯上抓了抓,压出浅浅的印子。
“其实,我早就不想活了。”
沐晚晚刚站直身子,便听到了这句如炸雷般的话,不敢相信地看向他。
“大哥,你怎么会这么想?!”
脑海中不由地浮现出时延那句霸道的话语,她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其实……你们这个……国外也是合法的,况且我和北枭都是很开放的人,也不会歧视什么的……”
话说完了,她才反应过来有哪里不太对,脸色苍白几分,讷讷地想要解释些什么。
可霍琰直盯着她,眼神仿佛在说:果然如此。
“你全都听到了。”
沐晚晚懊恼地咬了咬唇,恨自己嘴巴比脑子快,看人家示了弱,就忍不住给予善心。
“我不是故意的,是怕时先生和你起争执,才想着过来劝一下。”
她诚恳的道歉在霍琰听来,有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除了霍北枭,还有其他人将他当成了家人,这个发现让他极为欣喜,神情也柔和不少。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你还是误解了我和他的关系,我并不喜欢他。”
沐晚晚回忆起刚刚那番对话,也像是时延自作多情。
“我只跟你们讲了是时延救我一命,却没告诉你们,这些年他对我做了什么。”
还未开始细问,霍琰就借着这个话头,将自己的经历说一半留一半。
“他借由救命之恩,把我禁锢在他身边,趁我失忆欺骗我,说他是我最亲近的家人,诓我说我与他从小一起长大,同床共枕也是常事……”
难以启齿的过去,此时在他的口中渐渐有了全貌。
沐晚晚往他们刚才说话的那个方向看去,早已没有时延的踪影,想必是从另一条路走的,是离开了。
没想到外表如此绅士优雅的男人,内心竟如此变态!
她暗中咂舌,扭转了对大哥的看法,更多了一些同情的成分。
“后来你恢复记忆以后呢?他怎么会同意你回来?”
问题问到了关键处,连霍琰都愣了一下,嗫嚅着敷衍道。Χiυmъ.cοΜ
“那时我闹了个天翻地覆,差点在他面前没了命,他才同意让我回来。”
想起他手上的疤痕,毫不掩饰地掀开了衣袖给她看。
“喏,就是这个。”
纤细苍白的手臂上,动脉处有两道凸起的细窄疤痕,显然是用刀割的,粗一看,根本看不出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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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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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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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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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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