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停滞了一瞬,瞳孔陡然放大,他满脸震惊。

  周琛同情地瞥了他一眼,弯腰从抽屉里拿起一封信,当着他的面拆开,纸张摊平,给他看。

  信纸上字体娟秀,从头到尾透着礼貌与疏离,像是要与他断绝关系一般,着重强调了这次被骗之后对他失望的情绪。

  厉寒辞看得青筋爆凸,胸口涌动着一股沉闷的浊气,仿佛下一秒就要喷发出来。

  “她想跟我离婚?!”

  醒过来后,他从未用这么重的语气说话。

  也正是因为如此,话音刚落,他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萎靡地侧倒在床上,绷紧的唇角显示出他的不甘。

  “为什么!”

  明明进手术室前,她还亲眼看着自己走进去,那副眼神里,只有强装起来的镇定与冷漠。

  他知道,晚晚的心里绝对是担忧和害怕的。

  难道这一次,真的是骗得太过火了吗?

  自责的情绪充溢全身,他默默地握紧了拳头,针管里的血液倒流,猩红得刺眼。Χiυmъ.cοΜ

  “放松点,回血了。”

  周琛看到透明导管里的一截红色血柱,一脸淡定地提醒着,顺手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纸,放在了他的枕边。

  “她还留了一份资料,让你别忘了看。”

  封面上瞩目的五个字:离婚协议书。

  两人一齐看到,不约而同地一愣。周琛眼底的同情意味愈发强烈,对着他轻叹一口气。

  “看在朋友一场的份上,我跟你说两句。”

  “手术期间,你大出血,护士跑出去取血的时候,把她吓了一跳,直接在我面前哭了。”

  “她这么坚强的一个女人,为了你,连面子都顾不上了,我觉得她不是真心想离婚,趁着现在还有回旋的余地,赶紧去追回来吧。”

  让他现在立刻下床跑出去是有点困难,周琛的建议是让他先打电话过去,及时地认错表态。

  没想到厉寒辞刚接通第一秒,电话就被挂断了。

  同一个电话再打过去,直接提示关机。

  周琛一脸爱莫能助,揣紧了自己的手机走出病房,离开时还没忘留下一句。

  “原则上你还不能出院,我说的是,原则上。”

  一开始,厉寒辞还没领悟到他话里的意思,又给天宝打了个电话。

  谁想小家伙刚接通电话,就对着智能手表吼了一声:“骗子!”

  立马挂断了。

  厉寒辞听着回荡在房间里的两个字,陷入了沉思。

  看来沐晚晚离开之后,把事情都跟孩子们解释清楚了,而且孩子们同仇敌忾,一律将他当成了欺骗她们母子的坏人。

  同样的,电话打给月宝也不好使。

  只有年宝在通话里说了句风凉话:早让你坦白,你不说。

  这句话背后暗藏的意思就是,他现在想要解释,晚了!

  厉寒辞急得连忙拔除针管,踩着廉价的塑料拖鞋,随手披了件挂在椅子上的外套,匆匆离开了这个实验室。

  赶上最快去怀城的那班机,一路火急火燎地赶回家,狼狈得差点被佣人赶出去。

  “他们人呢!”厉寒辞发怒质问。

  佣人茫然地摇头,顾自去做自己的事了。

  还是缪正初听到声响下楼,见到这个许久不见的正牌女婿,脸色说不上难看,但也绝对没有喜悦的神色。

  缪正初上下打量他,仿佛要把他看个遍,眼神凌厉得根本不像个精神不好的老头。

  “你这是什么打扮?”

  他抿了抿唇,没有答话,下意识地往上捋一捋杂乱的头发。

  “她去医院产检了,孩子们出门玩了。”

  仿佛知道他想问什么,缪正初一口气都答完了,一脚踩在楼梯上,慢吞吞地上楼。

  厉寒辞松了一口气,只要他们在家就好。

  趁着这个时候,他上楼清理一番,换了套显气色的衣服,忍着痛,把手臂强塞进衣袖里,穿完衣服都出了一身汗。

  走出房门后,他踌躇着要不要去医院找沐晚晚,路过那间虚掩着的婴儿房。

  在晚晚刚怀孕的时候,他们夫妻俩满心欢喜地布置了这一间房,想着要是再添个小女儿就好,买了张粉色的婴儿床,配了顶粉白相间的公主纱帐。

  草草地往门缝里扫了一眼,竟空荡荡的什么都没了。

  他顿时停住脚步,不敢相信地推开房门,往里仔细一看。

  纱帐、婴儿床、玩偶全都不见了!

  潜意识告诉他,晚晚不是简单地去医院做产检,她对自己失望无比,很有可能是去做人流了!

  来不及多想,他硬撑着虚弱地身体出门打车去了沐晚晚平常产检去的医院。

  一路上,他疯狂地打那个已经关机的号码,不厌其烦地将那段提示音听了一遍又一遍,终于等到了一次,她开机的时刻。

  沐晚晚刚从诊室出来,坐在长椅上休息一会儿,身边还有杨柳陪着。

  手机刚开机,就弹出了十几个未接来电消息框,然后就跳出了来电显示。

  她故意等了十几秒,在快要挂断的时候,按下了接通键。

  对方似乎还有些错愕,反复看了一遍手机上电话接通的界面,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晚晚?”

  她无比冷漠地回了两个字。

  “你好。”

  呛得厉寒辞一时没想到要说什么,只觉得一股气提到了喉咙口。

  “有什么事?前夫。”

  她在说出那个称呼前,停顿了两秒,又拖长了音调,故意让他着急生气。

  厉寒辞连忙深吸一口气,暗说自己是活该,强压下憋屈的心情,问出那句话。

  “你怎么去医院了?身体不舒服吗?”

  实际刚做完产检,正抚摸着肚子安抚宝宝的沐晚晚冷然回应。

  “做人流。”

  厉寒辞眼前一花,撑着车窗,竭力保持冷静,开口好声相劝。

  “晚晚,宝宝都这么大了,要是做人流……”

  伤害的可是你的身体啊!

  话都没等他说完,就听到了手机里的忙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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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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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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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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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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