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身影就这样守在床前,小手支着下巴,微弱地叹了一声气。

  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天宝用余光瞥见门口还站着一个男人,身形高大,屹立不动。

  “叔叔,你还不走吗?”

  天宝眼圈红红地转头看他,乌漆漆的眼里含着几分委屈。

  “你一个人行吗?”

  厉寒辞神色犹凝,抿紧了嘴唇。

  “以前,妈妈生病的时候,是爸爸陪在身边照顾的;现在爸爸不在了,我也要学会照顾她。”

  装模作样地吸了吸鼻子,天宝抓起母亲无力的手,轻轻抚在自己脸上。

  “她,只有我了。”

  厉寒辞本就不放心他们母子,并未打算离开。听了男孩的话,他那颗揪着的心,愈发沉重了。

  “我帮你。”

  不等天宝再多说什么,他干脆开口留下,既保住了天宝的面子,又可以合理地在沐晚晚的身边照顾。

  “真的吗?”

  天宝眼睛一亮,伸出一只手抓住他。

  目光从那只小手移到另一边,孩子的双手紧紧抓着他们两人,无形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将他们连接在了一起。

  “嗯。”

  “那叔叔你可要好好地陪着我妈妈哦!她睡不安稳,也容易说梦话,你尽量不要发出声音来。”

  没想到这孩子竟然那么懂事,厉寒辞爽快地答应了他。

  天宝暗自开心,借口去上厕所,实际让他们俩独处。

  床上的女人已经烧红了脸,嘴唇干得有些起皮,睡意朦胧间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水……”

  她费力地发出一个音节。

  厉寒辞凑近听到后,转身就给她倒了一杯温水,揽着她的背喂水给她。

  “北,北枭……”

  她已经半睁着眼,盯着他看,眼里含着泪光,透着几分苦楚。

  “你终于回来了吗?我就知道……你不会抛下我不管的……”

  “你认错人了。”

  厉寒辞不忍看她难过的表情,压低了声音说出事实,让她破灭幻想。

  可惜她烧得迷糊,耳边的话成了恼人的嗡嗡声,只能依稀凭着口型分辨。

  “北枭,你想跟我说什么?”

  她抬手抓住厉寒辞的胳膊,生怕下一秒又消失自己的面前。

  明明自己最厌恶的就是被她当成别人,不想变成替代品。

  可一看到沐晚晚眼角滑落的泪水,他的胸口就变得又闷又痛,仿佛让她变得这么痛苦的人,就是自己。

  他不可控制地转过头来,说出那句话。

  “对,我回来了。”

  沐晚晚的泪水顿时收不住了,所有委屈在这一刻迸发出来,无力地锤打他的胸口,埋怨的话到后面变成了关心和悔恨。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你都不知道我一个人有多辛苦……”

  声音到后面,越发得微弱,最后变成了低喃。

  厉寒辞听不清她后面到底讲了什么,只觉得怀抱里的人越来越重,完全晕倒在他的怀里。

  “真是个傻子。”

  他忍不住低骂,也不知是说的她还是自己,又自嘲似的一笑。

  心知肚明不该这样,可偏偏他就是控制不住,想要靠近她,了解她。

  轻轻地将她放回床上,又把毛巾重新放进盆里,双手浸泡在满是冰块的水里,搓揉着毛巾又绞干。

  熟练得好像以前干过很多次。

  心情难以言喻得怪异。

  很显然,他心里装的根本不是宁南湘,那他不能耽误了人家。

  他和宁南湘之间的婚约,也是一件难办的事,贸然取消,只会让厉国邦为难宁南湘。

  目前,只有暂缓订婚这一种办法了。

  天宝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甩了甩沾水的手,看到厉叔叔正深情地盯着妈妈,激动地捂住了嘴,悄悄往边上靠了一些。

  远远地看着,但不接近。

  “寒辞,你怎么还在这儿?”

  这时,刚出去没多久的宁南湘又折返回来。

  厉寒辞为床上之人擦汗的手一顿,抬头看她,露出近乎冷漠的神情。

  “你不是头疼?过来做什么?”

  “我本来快到房间了,可我,我担心你……”

  宁南湘解释着,目光不自觉地转向床上的女人,眼里多了几分嫉妒之色。凭什么她可以获得这么多关注?!

  “你回去吧。”厉寒辞不与她多说,淡淡的回了一句,继续给床上的人擦汗。

  这一举动,气得宁南湘快疯了。

  明明她是厉寒辞的未婚妻,却要在这里看他照顾别的女人!

  “寒辞!你到底和她是什么关系!”

  厉寒辞紧抿着唇,没有回答。实际上,连他都不清楚自己的内心。

  “厉叔叔,你要回去了吗?”

  天宝从角落里走出来,一脸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就在这时,沐晚晚半睁开眼,嘤咛了一声。光线刺眼,她侧过头去,看到男人挺拔的腰背,微微怔了一下。

  “妈妈,你醒了?!”

  天宝第一个发现,跑冲过去,伸出小手摸她的额头,又对比着自己额头的温度。

  “好点了吗?摸上去不烫了,是不是已经退烧了?”

  他担忧过了头,忘记额头的温度是由冰毛巾给降下来的,单纯地以为妈妈已经痊愈了。

  “好多了。”

  沐晚晚欣慰地笑了,嗓子还有些干哑,还记得回头感谢男人。m.xiumb.com

  “谢谢你。”

  厉寒辞察觉到她略显疏离的语气,只微微点头回应,把凉透了的毛巾扔进盆里。

  “既然沐总好多了,寒辞,那你跟我回去吧。”

  宁南湘提高了音量,有些宣示的意思,上前两步,想要抓他的手,拉他离开。

  还未碰到,厉寒辞就预先躲了过去,不可察觉地看了一眼床上女人的反应,生怕别人吵到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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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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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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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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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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