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对着兰花轻嗅一下,淡笑道:“王爷觉得,这兰花好闻吗?”
“清洌醇正,清而不浊,自是花中君子。”
“我也觉得兰花很好,比芍药那种开的热烈,却香味甚淡的花更合心意。”
听到她提起芍药,龙非绝眼底倏地升起狂涛,声音也跟着寒了几分,“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有感而发罢了。”
那女子轻笑一声,终于转过身来,柔美的脸上笑意盈盈,可一双眼却像是从毒汁里刚捞出来,淬着怨与恨。
龙非绝将视线移开。
她确实像,声音像,身段像,甚至连面容都有三分相似,只可惜那双眼却暴露了自己。
母妃绝对不会,用这种怨毒的眼神看任何人,在龙非绝的记忆中,淑妃温婉娴静,眸光中总像笼着三秋烟雨,虽雾蒙蒙的却澄澈温柔。
说起来,当初楚妍儿的眼睛,倒是有几分与母亲相似……
“该说的,我早同太上皇与王爷说了。其余不该说的,便是带入了棺材我也不会多说一个字,王爷便不用多费心思了。”琇書蛧
“为什么?”
龙非绝淡声开口,按照皇爷爷的说法,她是皇爷爷从皇后派出的杀手手中救下的,她应当对皇后恨之入骨才对。
可为什么,却这么多年始终不愿意背弃皇后?
那女子掩着唇角笑了笑,“王爷生在富贵天家,自然不懂什么叫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难不成她还有什么把柄,捏在皇后手中?
龙非绝捏了捏眉骨,忽然之间涌上一股疲惫。看来从这个女子口中是问不出什么了,他起身正要离开。
忽然咕噜一声,怀中有什么东西跌落下来。
龙非绝低头,这才发觉是今早皇爷爷送给他的盒子,他弯腰将盒子捡起,随手揣入怀中转身要走。
身后,那女子忽然冷声开口:“那是什么!”
闻言,龙非绝顿住脚步,将盒子握在手中,余光朝着那女子飞速扫了一眼。
这才发觉,那女子竟站了起来,双手死死地攥着精钢牢门,一副恨不得要扑出来的样子。龙非绝心中诧异,拧着眉峰快速将盒子打开。
盒子内,赫然摆放着一枚小小的玉吊坠。并不是什么稀罕的物件,玉质也非上乘,而在那枚吊坠的下面,还压着一张折叠好的宣纸。
他将吊坠取了出来吊在右手食指上,在女子面前晃了晃,“你认识这个?”
“这个怎么会在你的手中!”
那女子双眸死死的盯着吊坠,使劲想要将手臂探出牢门,可精钢制成的牢门非常细密,便是婴儿的胳膊都伸不出来,何况她一个成年女子。
可她却不甘放弃,将整条胳膊都挤变形了,也拼了命的要伸出来!
龙非绝后退一步坐了回去,单薄的唇角勾出一抹弧度,冷声道:“告诉我,当初皇后与你密谋之事,我便把这吊坠的来历告诉你。”
闻言,那女子面色倏地的一变,朝着龙非绝伸过来的指尖颤抖着,半晌后她像是浑身的力气都泄干净一般,颓然的滑在地上。
“当年,我本是皇城郊外的一户渔家女。端阳那日去普善寺上香,祈求阖家身体康健。没曾想,那日有孕的皇后竟微服出宫替腹中的孩子祈福,我不小心冲撞了皇后,皇后大发雷霆想要我的命,可她无意中看到了我的相貌,竟留了我一条命,将我关入了一处宅子中……”
那女子幽幽的说着,清冷的声音回荡在暗沉的地牢之中,如同远古幽魂。
龙非绝的思绪也随着她的话渐渐飘远,记忆如同开闸的洪水,倾泻而出。
“一连半年,每日都有一位嬷嬷来教我仪态,一日三餐都有严格标准,不许多了也不许少了,还要学写字,学旁人说话,我若不从动辄打骂。你以为我不想逃吗?皇后早将我一家人的性命捏在手中,有一次我趁着看守的人不察偷跑出去,结果被抓回去的当日,我双亲夫君便死在了我面前。”
“你手中的那枚玉吊坠,是我儿子周岁生辰时,我送给他的。”
“他……”龙非绝开口,声音沙哑难抑。
那女子靠着牢门无力的扯了扯嘴角,“自然也是被皇后带走了。半年后,皇后口述一份书信,叫我用学来的字迹写下,又叫我换上宫装买通凶手杀害当朝御史。”
一桩桩一件件,皆是当年母妃被赐死之时的罪状!
这些,原来全部都是皇后让面前这女子做的!
母妃当真是,冤枉的!
说到最后,那女子仰头望着头顶精钢铁皮,无奈笑道:“你以为,我愿意一辈子做为别人活着吗?若非是为了我那个可怜的孩子,我早在被皇后追杀的时候便死了,又怎么会苟活至今!”
话落,她倏地爬了起来,眸光从缝隙之中死死地瞪着龙非绝,“我儿子呢!他在什么地方!”
龙非绝低下头,将盒子内的那张宣纸打开,上面只写着两个字。
允和。
允和公公?一直跟在皇后身边的,那个小太监?!
竟是他!
龙非绝心里咯噔一声,攥着宣纸的手倏地收紧,这女子的儿子竟叫皇后带进宫,成了阉人!
她此生活着的唯一希望,便是这个儿子了,如果让她知道自己儿子成了太监,她会怎么想。
庆幸自己儿子还活着?还是心如死灰自尽而亡?
龙非绝不敢冒险,她可是证明当年真相的唯一人证了,何况对于一个母亲来说,这件事太过残忍。
“他在哪儿?你说话!说话啊!”
龙非绝移开视线,半晌后开口,“他被太上皇找到了,带在身边好好教导。”
“太上皇……很好,很好。”那女子连着说了两个很好,苍白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丝温柔的笑意。
龙非绝心神微颤,不愿再看眼前的一幕起身快步上了台阶。
走上甬道之时,他停下脚步像是骤然想起了什么,几乎是有些急切的问道:“那元龚辰呢?你指使他干了什么?”
“元龚辰?他连皇后的面子都不给,又怎么会听我的话,事实上从头到尾他都从未和皇后站在一起过。”
“当年陷害淑妃一事,和元龚辰……无关?”
龙非绝颤声问道,心口在这一刻如同被掐住了一般感到窒息,直至那女子清淡的两个字传入耳中,他才猛地扶住了冰冷的墙壁,嘴角的弧度控制不住的扬起。
“无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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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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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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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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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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