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晏指尖微顿,垂眼看向江禾舒。
女人皮肤皙白,一双精致的桃花眼如窗外雨过天晴的天空,清澈明亮,宁静又柔和。
她问的,正是裴晏一直忽略在心底深处,不去细想的。
如今被当面问起,裴晏沉默片刻,语调平缓地说:“穗穗喜欢你,把你当作亲生母亲,我帮你是想让你对穗穗更好一些。”
如果是以前,江禾舒会相信这话。
可现在……
她直直望着裴晏,再次问:“如果仅仅只是为了穗穗,你为什么不直接说?还拿奶奶当幌子?”
空气再次一静,裴晏许久无话。
他不说话,江禾舒继续问:“还是说,你再三帮我,是为了让我跟你上床?”
江禾舒一句比一句犀利直白。
裴晏在心里问自己,是因为这个吗?
大概是有点这个原因,但更多的是,他想帮江禾舒。
就像送江禾舒和外婆去机场这次,上午他跟江禾舒闹得很不愉快,他其实犹豫了很久,才去的。
为什么要去呢?
他当时认为是去送外婆,因为外婆病情恶化,他感到愧疚自责。
可事实上,他想再见见江禾舒。
如果再不见一面,等江禾舒离开,下次见面不知道要等多久。
还有这次外婆去世,他这么尽心尽责,除了心里的愧疚,更多是不愿看到江禾舒悲痛欲绝的样子。
心里想着,裴晏面上却非常平静淡然,“我想帮你,就帮了,不需要理由。”
不需要理由吗?
帮亲戚,是因为关系,帮朋友,是因为友情,帮可怜的人,是因为同理心。
每一个,都有帮的理由。
并且,裴晏帮她为什么还要藏着掖着?
仅是这点就非常可疑。
江禾舒沉默几秒,再次找他确认,“在你心里,我们是什么关系?”
“以前是合作关系,现在是朋友。”
江禾舒想起上次穆雪晴给她介绍程泽,裴晏发怒的事……
她最后问了句:“裴晏,你不喜欢我吧?我说的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裴晏看着她明净的眼睛,缓缓摇头,“不喜欢。”
打消了心中的顾虑,江禾舒松了一口气,同时压下了心底那丝酸楚。
她故作轻松地点头,“嗯,我也不喜欢你。”
是在告诉裴晏,也是在告诉自己。
裴晏心里骤然空了一块,他不由得捏紧拳头,面上倒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我知道。”
江禾舒重复过无数遍,她不喜欢自己这种类型的男人,她喜欢斯文温柔的男人。
想着昨天顾璟的打扮,裴晏眼里闪过一丝阴骘。
两人谈话结束,把厨房收拾干净,各自离开。
家里虽然只是少了一个人,江禾舒却觉得家里变得非常空荡安静。
好在有裴穗安在,听着她稚嫩欢快的声音,江禾舒心中的空寂才消失一些。
丁瑞瑞一早就把简历投了十几家公司,她发愤图强说:“我要好好努力,这种无力感经历一次就够了。”
江禾舒知道,她说的是外婆生病治疗的事,但凡她俩有个人有出息有本事,外婆都不至于……
只要这么一想,江禾舒心里就忍不住痛。
下午丁瑞瑞就面试去了,江禾舒这几天都没画画,都断更了,她重新拾起画笔,继续画画。
丁瑞瑞说得很对,她也要努力地赚钱。
画漫画的空余时间,江禾舒画了一个q般的小人儿线稿,打开许久都没打开的软件,简单配了句文案,发出去。
这是她读书期间的账号,当时粉丝都五千多了,经过这么多年,只剩下两千多个粉丝。
那时她有空时就会画个线稿发出去,还接过几次单子,赚了一些钱。
后来学业太忙,再加上……
想起那些不愉快的往事,江禾舒眉眼间染上几分烦躁,不让自己再继续想下去。
裴穗安很乖,从不在她画画的时候打扰她,乖乖坐在一边玩。
裴晏在房间办公,家里一片安静。
直到三点多,门铃响了。
沉浸在画画中的江禾舒反应迟钝了不少,等她抬头,裴穗安已经搬着小板凳跑去开门了。
裴穗安看着门外陌生的人,她问:“你找谁呀?”
“你家大人呢?”是个年迈的声音。
江禾舒放下画笔走过去,门口站着一个跟外婆年龄大小差不多的老人,弓着腰,看着有些眼熟。
她把裴穗安抱进怀里,还没来得及问,就看到了站在老人身后的王茵茵。
江禾舒瞬间了然,这是住在楼下的王爷爷。
她脸色淡了下来,不过该有的礼貌还是不少,“王爷爷,您过来有事吗?”
说起来,她家跟楼下老王家还有些渊源。
王爷爷老伴去世后,追求过外婆,想跟外婆谈一场黄昏恋。
不过外婆没有再嫁的想法,如果她真想改嫁,也不会等到现在,毕竟外公去世的时候,外婆才三十来岁。
外婆拒绝了王爷爷,结果没过两天,王爷爷的儿子儿媳就跑来把外婆骂了一顿。
说外婆不正经,勾引王爷爷,想贪占王爷爷的退休工资和房子。
这事在小区里闹得挺大,外婆脾气人品公认的好,住在这里大半辈子从没跟人红过脸,大家都帮外婆骂王爷爷儿子儿媳污蔑人。
见没人相信他们,两人才灰溜溜地离开。
王爷爷还来跟外婆赔礼道歉,他只是跟儿子和儿媳说了一句,自己太孤单了,想找个老伴。
但儿子和儿媳怕财产分给别人,坚决反对。
后来,儿子和儿媳一商量,把女儿也就是王茵茵送过来监视王爷爷。
王茵茵只要有空就跟在爷爷后面,但凡有个老太太跟爷爷说话,就骂人家不要脸。
害的大家都不敢跟王爷爷说话,王爷爷被儿子一家,害得很惨,出门形单影只,很孤单。
王爷爷站在门口,窘迫地搓了搓手,“禾舒啊,我是来道歉的,茵茵昨天说那些话不是故意的……”
江禾舒看了眼站在老人身后的王茵茵,“那些话又不是您说的,您不用道歉。”ωωω.χΙυΜЬ.Cǒm
闻言,王爷爷拉了拉孙女的胳膊,“刚刚在家不还说要来跟你禾舒姐道歉吗?”
王茵茵不情不愿地说:“对不起。”
见她这副态度,江禾舒冷呵一声,“噢,请回吧,我不原谅你。”
王茵茵急了,“你这人怎么得理不饶人?我都说对不起了,你还想让我怎样?”
“你也说了,我有理,那我凭什么要饶人?”江禾舒反问。
王茵茵一噎,江禾舒似笑非笑道:“怎么?你还想强买强卖,逼我原谅你?”
实际上王茵茵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你为什么要这么斤斤计较?我都道歉了,你还咄咄逼人,难道你想让我跟你下跪道歉吗?还是说想让我自杀在你门口,以死谢罪?”
这话是威胁。
只可惜,江禾舒丝毫不畏,还道:“你随意。”
她看向王爷爷,“我还有事,您回去吧,慢走不送。”
说完,江禾舒抬手就要把门关上,王茵茵想都不想抬手堵住门,不让她关。
江禾舒冷冷看着她,“松手,我劝你别给脸不要脸。”
王茵茵愤愤地瞪江禾舒一眼,看向爷爷,面带催促。
王爷爷只好向前一步,不好意思地说:“禾舒啊,王爷爷求你个事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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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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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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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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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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