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所有大臣的心思,都还在西北边关的战事上,一直到中午之前,每个人的心都是吊着的。
有人想出来发表什么见解,或是给这场所谓的捷报泼冷水降降温,或是出来拍拍马屁……
只因详细的奏报还没来,都也只能先憋着。
一直到中午,捷报还是只有那一份,皇帝于是又赐了个午宴,意思是咱一起等。
不过皇帝随后就往就近的东宫去了。
“这叫什么事?”
在皇帝带着司礼监几名太监走了之后,文华殿内这次是彻底炸开锅。
王越就算只来了一份捷报,其捷报的份量,也超过了以往几十年西北的各项战事,王越在这一战的斩获,甚至可以说超过了先前所有战事的总和。
“打的应该不是火筛的蒙郭勒津部吧?如果火筛不在,如今偏关城墙都塌了,岂不是说已无防备的可能?”
“迟迟没有进一步的战报,会不会还在激战中?”
“那个什么威武天火药是何物?怎能直接将城墙给炸塌?”
一群人七嘴八舌。
所针对的目标除了刘健和谢迁之外,就是兵部的马文升和王宗彝。
工部尚书徐贯,作为大明在京师工匠的管理者,对于威武天火药是一问三不知,让人感觉到,这次的战事跟文华殿内所有臣子没什么关系。
就只有皇帝和王越参与进去,当然背后还有都督府的身影。
还有少数人知道,背后有个始作俑者,只是尚未出现在任何官方的汇报中。
马文升被问烦,以他浑厚的嗓音道:“诸位,事无结论之前,还是先等等吧。今日一天,恐怕难有定论,最近这几日各衙门都着紧,京师的戒严应该是不会解除的。”
以马文升的意思。
想靠一天所获取的战报,是没法确定西北局势变化的。
当然……
这是马文升以自己以往的经验所理解的,就算鞑靼人败了,还可能卷土重来,哪怕一天不来,往后也可能会来。
也许王越被胜利冲昏头脑,出关追击,或者还有更大的战事发生。
甚至可能是一场乐极生悲的惨败。
再或者王越是虚报战功、杀良冒功……
情况很多,都是需要时间去验证的,可能朝廷还要派人去西北调查,说几天有结论都是客气的,说未来几个月甚至一年,也是有可能的。
王越死之前能不能把此战结果查清楚,都是未知数。
拖着呗?
把王越拖死了,爵位就不用还他。
屠滽走过去对刘健道:“刘阁老,是否应该代表吾等臣僚,去劝一下圣上?”
刘健没说话。
谢迁笑道:“劝陛下莫要采信王威宁的奏报?诸位,王威宁军中除了勋臣为总兵官之外,还有随军镇守中官,各地的夜不收……若真有何虚报,怕是藏不了多久吧?”
屠滽冷冷道:“不是说虚报,至少也待查明之后,再作公示。”
“呵呵。”
谢迁笑着,“这不陛下还让诸位继续等吗?现在还没昭示天下,但就怕陛下等不了几天……”
说这话时,谢迁还在往马文升身上看。
是马文升让在场的人稍安勿躁多等几天。
但现在都知道此战是皇帝和王越炮制出来的,有了捷报,皇帝恨不能马上让天下人知晓,可能会再派人去细查之后再传与天下人知?
屠滽道:“此战也太不符合常理。”
“对!”
旁边一群人在帮腔。
如果王越说自己斩杀个几十上百人,谁都会信,最多是探讨一下要不要给他赐爵的问题。
现在直接报过了一千……
这还有什么可信性吗?
再加上什么天火药、三千兵马攻城、炸偏头关等等,整得跟说天书一样,大臣们先前也就是没好意思直接跟皇帝撕破脸,也是觉得这么玄幻的事情王威宁应该不敢这么编……
反正现在所谓的清流文臣们就一个想法,找人去给皇帝泼一盆冷水,给皇帝那发热的头脑降降温。
别信王威宁那些鬼话。
刘健在众人目视中站起身,冷冷道:“一家之言不能偏信,但料想今明两日会有各处的战报传来,互相对照印证,再提吧。”
屠滽道:“若是有人刻意想虚瞒军功,不会有所准备?”
“那也要有实证!”
刘健甩下一句,也是他懒得跟这些人争。
以常规的思维去考虑这件事,是很离谱。
但光嘴上说是没用的,最重要的是要讲证据。
你们是觉得王威宁的战报很离谱,但问题是也没法证明他就是虚报啊!
还没有进一步的消息传来,你们就说他是联合西北各地的官员和将领来欺瞒朝廷……这话也说得太绝对了。
西北不服他王越的人就多了,不说别人,平江伯陈锐和那些巡抚、总兵,谁愿意受王越的挟制?
谢迁也笑道:“满朝上下都怀疑,就不信王威宁能一手遮天?”xǐυmь.℃òm
经过刘健和谢迁口中把话说出来,在场的大臣总算心里舒服一点了。
这说明……朝廷主流的文官,对王越是有怀疑的。
不管皇帝信不信,反正我们不信!
只要我们不信,就一定会给你查到水落石出。
……
……
东宫。
朱厚照正在听刘瑾传达西北偏头关一战的结果,刘瑾讲事情的口气,就好像是在说书一样,抓哏的水平一流,也是深得张周武侠说本的精髓。
朱厚照坐在那听得是一愣一愣的。
“怎样,怎样……”
熊孩子还在接连问询。
刘瑾声音提高八度道:“鞑子被炸得满天飞,剩下的鞑子都不知自己身在何处,那场面混乱无比,却是此时王威宁大喝一声进军,万千的大明边军将士,便冲进偏头关内,近乎是踩着鞑子士兵的残肢断臂冲杀过去……”
“好!”朱厚照兴奋得双手往桌子上拍。
就在熊孩子听书的时候,朱祐樘只是躲在东宫门口的角落往里面瞅一眼。
本来他还要来跟儿子一起吃顿饭,但看儿子这魔障的样子,当父亲的吃饭的兴致都没了。
“陛下……”
旁边的戴义见朱祐樘转身要走,还有些不太理解。
朱祐樘道:“太子精力都没放在对的地方,下午把东宫讲官给他叫来!秉宽不在,让东宫那些先生,把他给管住。”
“可是陛下,文华殿那边……”
戴义想提醒朱祐樘,今天文华殿被您和那些大臣给占了,就算把东宫讲官叫来,也没地方给他上课。
“让王鏊带两个人来就行,多给他布置课业,让他少用一些心思在军政上,那跟他关系吗?”
朱祐樘说着,气呼呼又往文华殿方向走。
却也在此时,萧敬又来,这次脸上还带着几分惊喜。
朱祐樘道:“来了?”
“陛下请御览。”萧敬将第二份战报传来。
朱祐樘当即打开,一看上面所标注的时间,登时提起几分精神:“这是昨日天亮,辰时以后,鞑靼败逃后,从偏关第一线发来的。已确定了,是火筛的本部人马!火筛麾下大将勒丹被炸死,力巴克腿炸掉一条被擒获,火筛的义子蒙彻被生擒……哈哈……”
说到这里,朱祐樘已经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次不是查无实证,而是有确凿的证据,火筛麾下的将领诸多,大多数都给大明的边疆造成了极大的危害。
都知道火筛没儿子,火筛其实是打算传位给义子蒙彻的。
戴义道:“陛下,先前不是有人说,那个蒙彻是火筛在外部的女人给生的孩子,没有正名?莫非……就是这个?”
朱祐樘将战报交给戴义,抬起头,腰杆也直了很多:“此等事,王威宁会拿来开玩笑吗?”
戴义陪笑道:“不会。但若是火筛本部的话,这场战事的意义……可就非比寻常!”
“嗯。”
朱祐樘一脸自信点点头。
如果王越打的是那些草原小部落的军队,就算战果再丰厚,对鞑靼也无法造成实质的损伤,火筛回头该来犯还是来犯,甚至会更激烈。
但如果打的是火筛本部,火筛自己在这场战事中损兵折将,自己死里逃生……还把可能是火筛私生子的蒙彻给生擒……
这场仗的含金量会非常高。
“走,文华殿!”
朱祐樘迈开大步,要往文华殿走。
便在此时,东宫太监高凤出来,要再去文华殿探听一下消息,大概是不想让刘瑾一个人出风头。
却是刚出来就见到圣驾一行。
他吓得赶紧往后退两步。
朱祐樘则对一边的萧敬打个手势,意思是去把高凤给解决一下……当爹的不想让儿子知道自己来过,让萧敬过去告诉高凤别乱说话。
……
……
文华殿内。
众大臣的午饭还没吃完呢,但见皇帝一行又折返回来。
大臣只能放下碗筷,起身做迎候。
“诸位卿家,不必在此耽搁公事,便先行散了各自回公廨吧!西北的战事已有定数,刚又有捷报传来,比先前粗略总结的详尽,更令人振奋……还透露出,这次打的是火筛,却是没能擒杀他,令他逃走,还是可惜了……”
众大臣不由面面相觑。
陛下这是被胜利冲昏头脑,已经开始说胡话?
火筛?
还擒杀?
刘健走过去道:“陛下,可是王威宁的奏报?”
“是他。”朱祐樘只是打量刘健一眼,便知道刘健说的是什么。
这是提醒他。
王威宁的话已不足以采信,咱还是兼听吧。
朱祐樘不以为意,面带“不跟伱们一般计较”的笑容,道:“此番有监军中官张永的联名,料想不会有偏差。火筛的义子蒙彻在此战中被生擒,其部族旗帜被缴获,另有鞑靼小王子赐给他的印信、官服、太师节杖等……”
“至于进一步点算的战果如何,还是你们自己看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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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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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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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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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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