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条件尚不满足。
况且张周也清楚,刘瑾的擅权只是在正德时期朱厚照胡作非为的一个缩影,就算没有刘瑾,也可能有谷大用、张永,八虎少一个也照样可以闹腾,宫外仍旧可以有钱宁、江彬、许泰等。
关键不在解决一个人的问题,而在解决朱厚照顽劣的性格。
“去跟父皇说,父皇不打本宫吗?”
朱厚照虽然也愤恨于朱祐樘的“不讲理”,但真让他自己去承担责任,他就有些怂了。
张周道:“陛下希望看到的,是你的进步,哪怕说你做了错事,只要你能从中吸取教训,陛下骂伱,他心中也是欣慰的。而这也是你成长过程要经历的东西。”
朱厚照瞪着张周:“发现你很坏,跟别人说的就不一样,如果换了其他的先生,他们都会劝本宫规行矩步好好做人,但你……你不怕父皇责罚你?”Χiυmъ.cοΜ
张周摊摊手。
意思是要罚尽管来好了。
“怎么现在成天能见到你,你没事就进宫吗?”
朱厚照也没说要答应,但从他的语气来看,张周的建议是听进去了。
不能马上去找朱祐樘据理力争,那会让朱祐樘觉得儿子是在反抗,怎么说也要等朱祐樘气消了再说。
张周起身道:“太子,臣只是负责来跟你说说你的错在哪,这是陛下的吩咐。你的错,在于你太闹了,玩什么不好,你以为谁都能接受你那些衣服?要做符合自己身份的事。”
“啥意思?”
“意思就是说,如果你玩的是沙盘演兵,陛下非但不会怪责你,还会夸赞你,甚至跟你一起玩。但若是你蹴鞠,陛下最多是在旁边看看,或者叫你过来埋怨你几句……但如果你穿上那些衣服在文华殿内到处乱砸……结果你也看到了……”
朱厚照琢磨了一下,随即他的小脑袋瓜就明白过来:“你是说,如果本宫玩的东西,是父皇觉得能学到东西的,他就不会怪本宫喽?”
“是。”张周点头。
朱厚照不耐烦道:“你当本宫成天有那么多能玩的东西啊!皇宫里闷得很,就这么一群人……偶尔你和那些讲官会来,你当找个好玩的游戏容易啊?还要顾念父皇是怎么想的?”
张周道:“臣言尽于此,是否听得进去,看太子自己。”
说完张周就要走。
朱厚照急忙道:“别走啊,本宫知道你有本事,能教本宫学东西,还能给本宫找玩的。我认错,你别生气,回头你再来陪我玩……我知道,从你这里带出来的玩法,父皇非但不生气,还会赞扬我……嘿嘿嘿……”
朱厚照说到后面,脸上陪着笑。
他还是懂得审时度势的,知道张周有多大的能力。
人家是凭本事吃饭的,既能严格起来教他读书,又能带他玩一些新奇还不犯禁的游戏,这要是得罪了,以后张周不再来,那受损失的人定是他自己。
张周摇摇头:“臣只是一介举人,当不了东宫讲官,太子如果想让臣多来的话,先让臣考中进士。”
“什么时候考?”
“来年春天,二月里。”
“那也快了,那本宫就恭祝你中进士,以后你天天来!可说好了,你别想着赖……”
“嗯。”
“对了,本宫从大舅和二舅那弄了六千多两银子,不过现在就剩五千两了,你要不要?赐给你一千两,拿回去备考用,也当是一起开书局本宫的投资。”
朱厚照也懂得收买人心。
他在没得到银子之前,觉得银子是好东西,等得到之后才发现,这东西既不能带进皇宫,又不能拿出去花,根本是累赘。
所以他很慷慨要送张周一点,意思是你们这群俗人喜欢,那就给你们,只要拿了银子办事就行。
张周道:“无功不受禄,臣不缺银子。太子记得,过两日再去找陛下说及此事,这两天你还是收敛一点。”
朱厚照白张周一眼:“行了,废话真多。本宫知道该怎么做!”
……
……
浣衣局的监工房内,破败的榻上,刘瑾趴在那。
连个端茶递水的都没有,甚至连来过问的都没有,窗户纸都是破的,寒风吹进来,刘瑾觉得冷,想伸手去抓被子给自己盖上,却发现手都冻僵了。
“都死了吗?给端个火盆进来!”
刘瑾喊了一句,并无回应之人。
虽然他如今的职位浣衣局监工也有点地位,但都知道他是被发配来的,浣衣局内管事的都是一群老态龙钟的老太监,自己都顾不上,谁来顾他?
只望那些洗衣的女工来帮他吗?
就这么熬到第二天,刘瑾想死的心都有了。
翌日。
他的伤口都开始有些化脓了,黏在衣服上,却没人里给他做整理,正想着要不要花钱雇人给自己换换伤药时,门口传来脚步声,然后张周出现在他的房间里。
“你……”
刘瑾见到张周,怒从心起,因为他觉得是张周害得他沦落至此。
张周对门口的人道:“有劳相送,我进去做做,一会劳烦带我出去。”
“好的仙师,您请。”
外面是太监杨鹏的声音。
张周这才走到榻边上,看了看刘瑾的样子,刘瑾本来还在里面痛得直哼哼,但见到张周之后,他要顾着仪态,故意装出自己很好的样子。
但他如何光景,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来。
老刘最后的坚强。
“怎样?好受吗?”张周自己搬了个凳子过来,坐下来,好像打趣讽刺一般道。
刘瑾道:“张贡生,你是来看咱家笑话的吗?”
“是啊,我是来落井下石的,看看你死了没有,如果没死再给你赐一瓶毒药。”张周道。
“你……”
刘瑾脸色煞白。
明显被张周唬住,因为他昨天也感觉到皇帝的确是动了杀机的,如果皇帝仅是不想在儿子面前杀他,而是等回头再找个人杀他……
“刘瑾,你知道你错在哪吗?”
张周很认真刘瑾探讨起得失问题。
刘瑾现在怕死怕到快吓破胆,根本没心思与张周交谈。
“淡定!”张周道,“没人要杀你,我吓唬你的。”
“你……”
越让刘瑾淡定,刘瑾越是不淡定。
魔鬼啊。
上来就说要毒死我,还让我淡定,我淡定得起来吗?
“刘瑾,你知道这世上最想让你死的人是谁吗?”张周问道。
刘瑾怒视过去:“是你!”
张周摇头:“所以说,你眼界太窄。我在陛下身边做事,很少到东宫,偶尔去看看不过是给太子上上课,玩闹一下,跟你们东宫的太监又没什么直接的利益纠葛,你死不死与我何干?”
刘瑾一时无言以对。
他自己其实心里门清,最想让他死的不是张周,而是平时他那些东宫的同僚。
同行是冤家。
张周人家是给皇帝办事的,甚至得到太皇太后的垂青,天上几时打雷降天火都能算出来,司礼监掌印太监和东厂厂公都要对他客客气气。
你刘瑾也太把自己当回事……
刘瑾觉得可能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但其实还真不是这样。
张周心说,这天下之间最想让你死的,当然是我张某人。
别看你现在只是个小人物,但没有谁比我更清楚你未来有多跋扈,知道你能闹出多大的风浪。
现在到了要跟你论论长幼尊卑的问题了。
“刘瑾,这次的事,你错在没有认清楚自己的定位,你只是个公公,听命办事的,就算能讨少主人的好,也没人会把你当回事,反而会想着把你给打压下去。我给你找的那些玩意,是为了让你在太子面前邀宠,可惜啊,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你命里福薄。”
刘瑾听到这里,抬头望着张周。
眼神里已经没有妒忌了。
因为他知道,自己没资格去跟张周叫板。
本来就没资格,现在沦落到这熊样,更没资格。
张周道:“想回东宫,继续伺候太子?”
刘瑾也不知该用什么语调说话,尽量压低声音道:“还有可能吗?”
张周笑了笑道:“实不相瞒,昨天我见过太子了,告诉他,做人最重要的是要勇于承担责任,我跟他商量好了,这两天他会去找陛下说说,既要学会有担当,也会替你求情。”
“你……”
刘瑾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要被颠覆了。
自己那样对张周,把张周当敌人,张周居然会帮他?
张周道:“刘瑾,你觉得现在除了我之外,还有别人会帮你吗?”
“没……没有。”
刘瑾也不是傻子。
现在都等看他倒霉呢,谁会帮他呢?
“那你以后……”张周没把话说全。
但已经很明显。
我帮你,你也要投桃报李,不能说我帮完你,你回头再把我当敌人,那我还费这工夫是为了给自己找气受?
刘瑾一时没回答。
张周道:“东宫上下,甚至是皇宫上下,似乎所有的内侍都懂得审时度势,知道现在陛下信任我,对我百般恭维。但我又很清楚,我不过是第二个李广,得势的时候,别人把我当神仙一样捧着,等我落魄时,都会上来踩几脚。”
“唯独你刘某人,就因为我争了你在太子心中的地位,你居然敢逆势而为?”
刘瑾急忙解释道:“咱……不是那个意思。”
张周道:“不用解释,你心高气傲的肯定不想屈居人下,但现在你沦落至此,我帮你又不能白帮。”
刘瑾知道现在该怎么表达自己的诚意,他道:“只要张仙师您肯相助,小人愿意一生为您所驱驰。小人这条命,便是您的。”
“好!”
张周站起身,冷冷道,“话我记下,只要你对太子忠心,无害我之心,肯听我办事,那你的脑袋就寄存在你脖颈上。如果你违背此誓,我随时取了你的脑袋!说到做到!”
“多谢张仙师,多谢张仙师。”
刘瑾虽然不能起身给张周磕头,却是趴在榻上,脑袋不停往木板上撞,以体现出他对张周的忠诚。
……
……
张周没有着急出浣衣局,而是让杨鹏陪着他在浣衣局内走走。
浣衣局内主要是由落罪女官所组成。
农历十一月已经很冷了,但女工还在一个很大的院子里洗衣服,稍微资历长一些的老女工,则负责晾晒。
张周好像是在人群中寻摸着什么人。
杨鹏道:“某人听说这刘瑾的事,他敢欺君,还敢带太子嬉闹,死有余辜。仙师您何必要来看他呢?”
张周心想,我不但来看他,我还要帮他重新回东宫呢。
你以为我乐意呢?
最想让这货死无葬身之地的人,不是熟知历史的我,又是谁?
但问题是……这次刘瑾所得罪的,是皇帝而不是太子。
朱厚照有少年侠士之风,最讲义气。
熊孩子现在是在他老爹面前没什么话语权,可昨日为刘瑾打抱不平的心思已很明显,照这样子,就怕回头刘瑾非但不会就此被历史所湮没,甚至还会“因祸得福”。
一个肯替太子受过的人,凭什么认为他会就此一蹶不振?
一味强求的结果是什么,张周很清楚,很可能会适得其反。
那就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先把刘瑾压下去,再给点甜头把他抬起来……让他感恩戴德。
先不用担心刘瑾恩将仇报的问题,在朱厚照登基之前,刘瑾就算有太子当靠山,他也得瑟不起来,反而会因为这件事,刘瑾跟东宫的太监交恶,刘瑾不得不倚靠于他张周。
对待刘瑾这样的人物。
做到一棍子打死,反而不是最好的目的,刘瑾死了还会有第二个刘瑾。
最好的就是尽量把这个人控制在手里,把他当自己的风筝。
就看风筝的线,以后会不会断,或者说是几时断了。
“杨公公,如果这里的女人,我想调出去一两个,有没有机会呢?”
张周突然问了一个没来由的问题。
杨鹏一怔,为难道:“只怕不易,但若是有您认识的,您只管说一声,暗地里报个死了或者是怎样,送出去一点问题都没有。”
“算了,回头再说。”
张周也没明确说是怎么回事。
他回头望着杨鹏,笑道:“清宁宫修得如何?”
杨鹏笑道:“年前必定能竣工,下面的人日夜都在赶工,或许还能提前半个月以上,或许太皇太后能在年前入住。”
“好,交给你们了!”
张周即将跟杨鹏作别。
杨鹏特地给从御马监给张周调来了马车。
张周笑道:“我有自己的马车,不劳杨公公。”
等张周上了自己的马车之后,心里也在琢磨。
我先用杨鹏,后用刘瑾……岂不是说我愈发接近李广?
不行。
要赶紧回去备考,不然的话就只能成天被这群太监围着转,我张某人是要立志考状元的人。
我来大明,明明是来体验科举的,我的解元……我未来的状元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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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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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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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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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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