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上正在上演新的曲目,宾客云集,而二楼包间之内,张周则靠在窗口的位置,悠哉悠哉一边喝茶,一边拿本书在看,顺带再听听戏台上所唱的戏曲。
对他而言,这些戏本来就是他所编写,再怎样也不会有多大的兴致。
不过旁边还有一大一小两个女人给他捏腰捶腿,是张绿水和长今,旁边王明珊坐在靠桌的位子,手一直都按在佩刀上,大概的意思就是……要是你们两个女人敢轻举妄动,瞬间就可以让你们身首异处!
外面戏正到一处精彩的时候,台下叫好声一片,而一个女人则在刘贵的引路下到门口,然后款步走进来,正是之前因为得到张周庇护而保全家族,并在家族中开始崛起的彩黄氏。
“妾身拜见国公大人。”彩黄氏见到张周,也不出意外的,跪下来给张周施礼。
“嗯。”
张周点头,这才侧目看过去,而彩黄氏低着头,那眼神就给人一种精于算计的感觉。
随后又有一人进来,正是陈氏女。
而陈氏女因为跟张周是“老相识”,本身其就是张周麾下做事的人,见到张周也只是欠身行礼之后,立在了一边。
在门口,也见到孙上器的身影,但孙上器并没有进门来。
“起来叙话。”张周道。
“是。”
彩黄氏这才站起身,不过仍旧搭着手低着头,显得很恭敬。
张周道:“先前江南运海外货物的事情,想必永平府地方官绅也该知悉,这次南方尤其是应天府捐助造船的那批人,一次就算是回本了,且还盈利不少,地方官绅怎么说?”
彩黄氏微笑着回道:“地方上各家听闻此事,都是踊跃要为大人您献出家财,全力帮您造船。”
“是吗?”张周将书往旁边一甩,张绿水急忙将书给接过,站起身恭敬放回到桌上,随后才又重新过来继续给张周捶腿。
“妾身不敢有虚言。”彩黄氏道。
“可是我听说,永平府地方似乎对我还有些不服,甚至有人还想恶意中伤我。”张周道。
彩黄氏大惊失色,急忙道:“绝对没有的事情,现在地方都知道陛下将永平府赐给国公您做封地,以后那都是您自家的院子,而无论是哪家的大户,都是给您做事的,他们岂能不知主次尊卑?还望国公大人您不要听信外面的传言。”
“哦,只是传言啊,那我就放心了。”
张周只是笑了笑,好像完全没当回事。
彩黄氏先前经过这一吓,魂都快没了。
张周道:“之前还答应,把靠南的两個铁矿场,交给地方官绅来打理,谁有兴趣要接手吗?”
彩黄氏道:“各家都抢着要,只是没人能出太多银子,且都不太善于经营铁矿,最后是黄家……也就是妾身的娘家人,决定接手。”
张周冷冷道:“那就是你私相授受,把这么好的生意,留给娘家人了?”
“妾身并非此意,是真的无人敢接手,现在是在风头上,几个大户落罪之后,各家都噤若寒蝉,他们不敢随便接手您的生意,主要也是怕……”
怕什么,彩黄氏没说下去。Χiυmъ.cοΜ
张周道:“我知道,都怕我盘剥于地方,怕把银子打水漂,也无妨,怕是应该的,如果只是建立在威吓的关系,始终无法让人信服,那我就该拿出点利益来,让他们知道,我也是有诚意的。”
彩黄氏面色也有些尴尬。
她心里也在琢磨,现在谁都知道您控制整个永平府,居然还用什么诚意?
各家吓都吓死了,谁还敢跟您合作?
也就是我家,因为是我的关系,才不得不合作。
张周指了指陈氏女,道:“你有什么要说的?”
陈氏女道:“大同煤矿上半年的产出已经核对完毕,所有的账目也已经整理好,除了交给地方上的税赋,剩下的都按照公爷您的吩咐,分散运到西北各处,以用作冬天御寒之用。”
“挺好。”张周点头,“大同的煤产出可真是不少,既能满足冶铁,还能提供西北各处的炭火需求。今年西北将士应该能过个暖冬了。”
陈氏女继续道:“有往山东、江淮等处运送的石炭,共得银六万七千二百余两,皆都按照公爷的吩咐,运送到京师来。”
“那是给内府的。”张周道,“陛下也需要过暖冬。”
六万多两银子,本来就不多,但给皇帝当个暖心钱,是一点都不少。
加上之前从海外淘回来的一百多万两银子,朱祐樘现在手上是富得流油,连朱祐樘都不知道该往哪花了。
之前朱祐樘还找过张周,跟他商议到底哪里需要一些开销,甚至还想留一些给张周修府宅,被张周婉言谢绝。
“西山呢?”张周问道。
陈氏女道:“西山的煤,每月都会往永平府等处运送,京师官用的石炭,都是出自于西山,加上西山冶铁所用,每年耗费的石炭价值也在六十万两银子以上,配套其余的开销,有一百万两以上。”
旁边的彩黄氏听了,不由心生羡慕。
相比于永平府铁矿的生意,好像煤矿生意,才是能赚得盆满钵满。
张周道:“下一步就是要准备更多的石炭,往渤海那边运送了,永平府今年冬天会修造海港和船厂,大批的工匠和力夫需要在那边过冬,接下来运送的成本会增加,从之前的预算中调拨十万两银子出来,把木材和调运的事情,解决一下。”
“是。”陈氏女应声。
“你先去吧,顺带把之前我说的那批药材运进来,剩下的事……之后我会通知你。”
张周把陈氏女留在京师,就是给他办杂事的。
陈氏女行礼之后退下,随后连孙上器和刘贵也离开门口,门也关上。
这会彩黄氏才从怀里拿出一份名单,交给一旁的王明珊,再由王明珊将名单交给张周。
“大人,这是地方官的名册,还有地方的皂隶等,能用得上的人,在上面都给圈了,他们都愿意为大人您做事,且他们在地方上有关系,能做事……”彩黄氏算是给张周去联系人脉的。
名义上,朱祐樘的确是把永平府交给张周来打理。
但张周要打理一个府,光安排个知府过去是不够的,地方大户之外,还需要一些中下层的官员来支持,需要建立个复杂的人际网络才行。
而张周不会亲自出面去操办这件事,而是交给代理人来完成。
这个人暂时是彩黄氏。
好像没有谁比彩黄氏更了解地方官宦的情况,且这个女人……似乎很有野心,不但想当黄家的女当家,还想当张周的白手套,替张周打理地方事务。
张周只是草草看过名单,便又放到一边,道:“这批人,我不太想用。”
彩黄氏道:“莫非大人您已有安排?”
“嗯。”张周点头道,“朝廷会安排一批官员过去,从上到下,都是崭新的面孔,地方上会用到一些旧人,但也是要经过遴选的,只是主动来表投诚的,我宁可不用。当然这些人也不是就彻底失势,会安排他们到旁的府县,给他们一些近乎相同的官职,让他们继续有机会……呵呵,立足生存。”
张周也没有彻底跟地方这群小吏撕破脸。
而是决定把他们安置到别的地方,他们有了利益,也就不会再计较得失。
张周正是不想去赶尽杀绝。
彩黄氏却显得很紧张道:“外来的人,只怕不熟悉地方上的事情,会有些麻烦。”
张周道:“伱是担心,这些人不会受你的控制,不方便你去发号施令吧?”
“妾身不敢。”彩黄氏赶紧低头认错。
“不用跟我说这些,我会用你,但你绝对没资格来代表我,你能跟几个大户人家有往来,把我的意思传达给他们,让他们听你的,也就够了,剩下地方的政务等事,这是你一个女人该关心的事情吗?”张周的语气也有些冰冷。
你彩黄氏有自己的任务,那就是帮忙联络地方的家族。
而不是想着去控制地方事务。
你没那能耐,也没人会这么用你。
彩黄氏低着头不作声。
张周继续道:“赵氏等几个大户没落之后,地方家族势力关系图,要重新洗牌,谁家有资格在地方上立足,也都还是我一句话的事。你去跟他们说,愿意合作的那就留下,不愿意合作的趁早搬走,他们的田宅我也会一并买下来,永平府以后会成为京郊最重要的物产之地。”
彩黄氏道:“可是大人,永平府到底地处北方,条件艰苦,并不适合发展矿山之外的事情。”
张周道:“来年春天,你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新作物的推广首先就会在永平府展开,那时候永平府就会成为粮仓,为天下人所觊觎,到那时永平府地方的大户,都会享受到便利,当然如果有怀疑的,或者不想跟我合作的,也让他们趁早滚蛋,别给我找麻烦。”
“是。”
彩黄氏听出张周语气的不耐烦。
大有一种爱干干,不爱干滚蛋的气势。
而张周作为皇帝最信任的大臣,且现在还拥有整个永平府地方的政务控制权,好像张周真有这样的实力去藐视一切。
“大人,永平府地方上各家也送了一些奴婢来,以后给大人端茶递水做个使唤的,也都是各家的心意,您看……”
彩黄氏接下来就是替各家给张周送礼。
直接送银子是不行的,要送银子直接往矿山或是船厂送就行了,而送别的……好像张周也不稀罕。
就直接送奴仆来。
张周道:“我就先谢过他们了,正好永平府地方百废俱兴,需要人手相助,那就把人送到渤海船厂去,那边有船坞和港口,会有大的院子来负责地方上的营造等事,就直接给那边的营造署了。”
所谓的营造署,就是专门为造渤海船厂和港口所设立的临时衙门。
这个衙门并不由朝廷直接负责,而更好像是张周自己所设立的小衙门,但其实主要差事由锦衣卫来负责,而之后孙上器所作为营造署的负责人,且一个锦衣卫千户营的人马会调过去,负责安保和治安等事。
彩黄氏道:“普通的奴婢,送过去也好,但有的……还是给大人您留在京师为好。”
彩黄氏面色有些为难,似是不太想明言。
但张周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说是给送奴仆,但其实也是给他送美色的,如果是一般的奴仆,甚至有的是乐籍或是杂籍的,直接送到船厂那边干杂活,没什么可惜的。
但就怕有些女人是各家故意挑选出来送给他张周的“礼物”,这些人似乎并不适合去做那些辛苦的差事。
而应该是养在笼中的金丝雀。
“为了笼络我,还真是花样百出,我先谢过他们。”张周道,“但我身为朝中大臣,岂能随便收受他人的礼物?”
彩黄氏道:“回大人,各家的情况您是了解的,他们以后都是听命于您办事,这也是他们的一点心意,且并不会影响到您……的名声。名义上,这都是罪眷,本来就应该是可以发配和收买的。”
“嗯。行,那就留在京城吧。”
张周也没拒绝。
总表现出拒人千里之外,好像也并不能让人安心为他做事,有时候还是要显得“通情达理”一些。
“那妾身回去之后,就为国公大人您安排。”彩黄氏这才好像是安下心来,松口气道。
……
……
夜深人静。
彩黄氏见过张周之后,乘坐一顶小轿,抵达城中一处别院内,在给看门的人递过公文之后,她进入其内。
在一处房间内,一名妇人也是刚起身收拾了一下,出来见她。
因为已经到深秋,此女身上衣服裹得不太多,见到彩黄氏后身体还稍微发抖。
“小婶子看上去,更加清朗发福了。”
彩黄氏所见的人,正是他弟弟的正妻,也是刚被黄家所休的黄赵氏。
“彩夫人您见笑了。”此女尽可能要保持仪态,但很可能一个身在囹圄,甚至已是戴罪之身,没法硬气。
彩黄氏道:“你托我打听的事情,我已经打听过了,姓赵的现在除了有几个人远在江南,尚且不知结果之外,剩下的……没一个落着好,之前说是要发配辽东或者西北,但后来朝廷改了,仍旧是留在永平府,但却是以罪籍一并发船厂服役,以后干的都是辛苦事。”
黄赵氏道:“只要人还在,总归还有人情味,看来我以后还能见到他们。”
“呵呵。”
彩黄氏一脸得意笑容道,“旁人能见到,你是见不到了。我给你安排了好去处,旁人发永平府地方,而你则继续留在京师。”
“你……是说,我是留教坊司吗?”黄赵氏明显紧张起来。
以前到底也是官宦小姐,嫁为人妇,现在就算是跟夫家和离了,以后有个去处也好,若是进了教坊司……那以后就等于是沦落风尘,再无宁日。
彩黄氏笑了笑道:“像小婶子这么面皮薄的人,去教坊司做那迎来送往之事,你能习惯吗?其实是将你送给蔡国公,但也不会进蔡国公府,最多是个外宅,至于将来蔡国公会将你安置于何处,那就不好说了。总归你还有个落脚之所,比你们赵家大多数的人强多了,他们以后为奴为婢,能有几天活命都两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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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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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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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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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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