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王明珊、刘贵和一个厨子,人其实也并不多,另外皇帝还特地让锦衣卫几个人跟着一起进去,是为了保护张周的安全。
在大明,乡试之前虽然没有什么“上马宴”,但在考试之前考试官之间还是要见一见,尽个礼数,因为顺天府考场的考试官早就知道本次的主考之一就是大名鼎鼎的张周,所以当天近乎所有人都在等他张周一個人的到来。
也包括提前两个时辰入贡院的杨廷和。
张周来得算比较晚的,不过只要在天黑之前进场,也没人会说什么。
考试官中以顺天府的官员为主,都是监场和提调等官员,如今尚且没有开考,所以也不分什么内帘官和外帘官,会面的时候就好像是一次聚会,众人皆都过来给张周行礼问候。
“诸位客气了,本人也是第一次主考乡试,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还望诸位多加赐教。”
张周面挂笑容。
进到内帘,把住的地方先安顿好,随后是杨廷和单独来拜访他。
杨廷和年已过四十,身材并不高,但看上去很稳重,脸上留着山羊胡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但在张周面前却显得很谦卑谨慎。
行礼时,杨廷和也先对张周之前替他谶言老母亲生病的事,做了感激。
张周道:“只是算到杨翰林家中或有大事发生,也不确定是什么,就跟陛下提了,是陛下特地让你回一趟蜀中,若说让你能侍奉老夫人最后一程,也是陛下体恤臣子。”
杨廷和道:“陛下隆恩,自该铭记。”
张周笑着问道:“不知道杨翰林可有想好,出什么题目?”
杨廷和一怔,随后好像明白到什么,往四下看了看,确定隔墙没有耳之后,才道:“昨日入宫,面见过陛下,陛下有言,一切以蔡国公为主便可,蔡国公可自行定夺。”
“是吗?还是应该让杨翰林多帮忙才对。”张周并没有马上应承。
皇帝让你听我的,你就听?ωωω.χΙυΜЬ.Cǒm
你杨廷和在历史上的名声,那也算是“铁骨铮铮”,虽然你的闪光点并不在弘治朝,但怎么说伱的铮臣名声也不是假的吧?
“题目,在下可做参考,若是哪里有不对的地方,蔡国公也可指点。”杨廷和一点都不争。
张周道:“也挺好,如果是一人出题的话,消息外扬,难免会让人觉得,这题目出得有些偏颇,还是应该互相取长补短,今夜各自拟几个题目,我们再做商议,从中选出几篇四书文和五经文的考题,你意下如何?”
“善。”杨廷和点头。
一起出题,汇总到一起,然后从中挑选题目,也算是正经流程。
皇帝让听张周的,杨廷和也很怕从中出什么岔子,现在张周要按照规矩来,算是没有给他出难题。
……
……
当晚本有宴请张周的宴席,名义上不是上马宴,更好像是众同僚对他的宴请,但张周表示了回绝。
都带了厨子进来,自然要吃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张周最近也在“减肥”,虽然来到大明之后奔波不断,但总归身体还是稍微有些发福,张周也是打定心思要进贡院吃点苦头的。
张周拟定了几道题目。
四书文和五经文的题目,都是截取四书五经的一段话,就算是个门外汉,只要能将四书五经通背,也能出题。
但要把题目出得高深,也是一门学问,尤其是要讲求对应时事。
刘贵天黑之前就在外面搭架子,架子是用来晾晒衣服的,因为张周也是自带了衣服到内帘,还有独门独院,这里也算是张周的一方小天地,随后又是一番安排,主要是要把一些安保的疏漏给补上。
“让他别忙了,这里里三层外三层都是人,还有人要来行刺我不成?”张周让王明珊出去通知刘贵,让刘贵别折腾。
等夜深时,张周都已经准备就寝,这边刘贵在外面喊着通报,说是杨廷和来访。
张周便在自己所住的小院里,接见了杨廷和。
掌灯之后,杨廷和坐下来,当看到张周这边有独门独院,还有专人在伺候着,杨廷和难免露出一些羡煞的眼神。
朝中权贵,连来当个乡试主考,待遇都跟旁人不同。
“题目已做了草拟,怕有不合适的地方,所以提前来跟您商议一下。”杨廷和丝毫没有把自己当成翰林院的前辈。
也是杨廷和知道,由于自己几年没在翰林院,翰林院中格局已经变了不少,杨廷和需要靠张周的力量来支撑。
就算不投身到张党,至少也要跟张周稳定关系,且此番皇帝让他来配合张周选才,无形中也给了他这样一次跟张周建立良好关系的机会。
张周道:“我这里也出了题目,那就别来日了,明天晚上考生就要入场,后天一早就要开考,印题的事,也要加紧了,不能耽搁。”
乡试的规则,也必须是在考试之前出题,不能提前。
且是在内帘锁门之后再出题,中途唯一的运送,就是在开考的当天早晨,从内帘直接送到考场,交给考生,而题目也不是现场派发,而是早就印在卷子上的。
这需要提前都把事给做好。
杨廷和问道:“不知此番是要选拔中正之才,还是守业之才?”
“嗯?”张周打量着杨廷和。
这杨廷和,问话的方式都跟旁人不同。
张周稍微琢磨了一下,所谓的中正之才,应该说的是以后能做中正之官,是要那种不偏不倚且能果断做出决定的,相对比较激进一些。
而守业之官,则就比较谨慎,是要恪尽职守把自己的差事做好。
一种偏向激进,一种偏向于保守。
张周道:“文章以才而出,还是不要先定基调,只要有学问,怎样的人才都是不可或缺的。”
其实张周也没想到要选怎样的人出来帮自己。
再说了,一次乡试,真就能选出什么人,为自己所用?
这次主持乡试,更多是为将来主持会试做铺垫,也是告诉全天下人,他张周是可以作为主考官存在的,以后让天下的士子在骂张周之前,掂量一下将来会不会“犯”到张周手上。
若是将来你考乡试或者会试,正好由张周作为主考,你猜会不会对你的科举之路造成影响呢?
“那就应多应以仁孝为题。”杨廷和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在下想来,这也乃是陛下的意愿。”
张周道:“题目上,只要中规中矩,到底是以何为题,也无妨。选文章时,过于迎合的也不必选,杨翰林应该知道我在治学上,有什么主张吧?”
杨廷和点点头,他显然听说过张周推广心学的事情。
如果这次顺天府乡试的考生,知道张周是心学泰斗,故意在考试中,多加心学的内容来迎合张周,似乎是不可避免的。
以张周的意思,要过分迎合的,这种人属于善于逢迎的小人,不要选他。
当然如果这群考生还知道我有什么主张,或是在治学上有什么偏颇,能迎合我……那也算是你们的本事,唯独在人人都知道的大方向上,你们来迎合,就是找落榜。
……
……
张周跟杨廷和商议考题到半夜,这才分开。
四书五经的题目先定下,随后才是官场应用题和策问等,二三场的考题可以适当往后延,唯独一场的考题需要先出好。
就在当晚。
由孙上器带着彩黄氏,到诏狱内,让彩黄氏去探望黄家的家主,黄一备。
“进去之后要谨慎说话,旁边会有人听着,要是有不当的地方,随时会将你赶走。”孙上器到底是锦衣卫中的老油条,在应付诏狱的事情上,还是比较有经验的。
彩黄氏赶紧从提着的篮子里,往外掏银子。
孙上器道:“把这当成什么地方?以为是州府的衙门?”
彩黄氏拘谨着脸色道:“还是应该给几位老爷吃酒喝茶。”
“免了吧。”
孙上器可不会收这点银子。
虽然那银锭看上去,至少也有十两的样子,可他孙上器对这点银子也瞧不上眼。
彩黄氏闹了个乌龙,怕被锦衣卫迁怒,后面跟着孙上器,连大气都不敢喘,终于到了黄一备的牢门前,彩黄氏走过去之后,马上将篮子放下,想往老父亲身边走过去。
“官爷,您要问什么,老朽都答。”
大晚上的,锦衣卫突然来人,黄一备还以为是锦衣卫夜审,差点是吓得破滚尿流。
“父亲。”彩黄氏走过去,看到老父亲蓬头垢面的模样,不由掩面而泣。
黄一备这才看到眼前是自己的女儿。
彩黄氏都已经四十岁许间,黄一备已经年过六旬,父女相见难免要抱头痛哭一番。
最后还是彩黄氏比较冷静一些,赶紧道:“这位官爷是锦衣卫的孙千户,是他奉蔡国公之命,让儿来看望您。父亲最近在牢中可还好?”
“这……”
黄一备就算能说不好,也不敢说。
“不要闲话家常了,把话敞开说,赶紧了事。”孙上器催促着。
黄一备道:“你……怎么来了?”
彩黄氏道:“是家嫂,她的那位远房亲戚,就是……蔡国公,也不知道家嫂现在于何处?”
“可能被看守在旁处吧。”黄一备一脸惋惜道,“这里家里蒙难,出去之后,谁都别再提了。闺女啊,咱家人……还出得去吗?”
“蔡国公说,只要咱家跟赵氏的人撇开关系,就能出去了。”彩黄氏往孙上器那边瞅一眼,发现牢中的锦衣卫正在给孙上器献殷勤,她才凑过去道,“一定要赖是赵氏的人通番,只有这样,咱才能脱难。”
“可是……这样也不好。”
黄一备似乎还有点文人的骨气。
这些大家族的族长,到底也是读过书的,知道一些礼义廉耻。
彩黄氏问道:“那父亲到底是想让家族就这么没了,还是想维持原状?”
“唉!”
黄一备也只能叹息,随后道,“见过你二叔没有?去见见他,他有主意。”
“顾不上了。”彩黄氏道,“好不容易见到蔡国公本人,蔡国公还给了这机会,但要是真能让家里脱难,礼是没法送的。大恩难言谢。”
黄一备问道:“那吾儿啊,有何办法?”
彩黄氏道:“儿也在想办法,本还想探望兄长他们,但也不给这机会,还望父亲能以家族大业为重,可不能再刚愎自用了。”
“嗯。”黄一备点头。
“这里有些吃食,还有些碎银子和衣衫,都是给父亲送来的,方便父亲在牢里打点上下。”彩黄氏道,“父亲也放心,这些都是经过锦衣卫指挥使同意的,他们让我带过来的。”
“锦衣卫指挥使?儿啊,你……你是怎么跟这些大人物,扯上关系的?”
黄一备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的女儿只是一介妇孺,又是蔡国公,又是锦衣卫指挥使的,就好像能通天一样。
“父亲不必问了,儿就问父亲一句,是说为了家族,家里任何代价都能付出,而不计较是吗?”彩黄氏这会也拿出了一点女当家人的态度。
既然现在姓黄的男人都进了牢房,只有个嫁出去的女儿能出来活动,你们到底是听我的,还是不听呢?
黄一备道:“这是自然。”
“那就要父亲写个手书了,将来真就脱难了,可别因为今日的事,人人都怪责到我头上。”
彩黄氏也不是吃素的。
现在为了家族的事奔走,花钱倒是小事,要真是脱难了,回头家里人认为现在牺牲太大,说这都是彩黄氏兴风作浪,到时要迁怒于彩黄氏,甚至是彩黄氏的夫家和儿女等,彩黄氏就是自找麻烦。
“儿啊,真能脱难了,家里以后……无论如何也有你一份。”
女儿本来是没有任何继承权的。
但现在黄一备已经答应,给这个嫁出去的女儿一份家产。
“父亲要给谁,那是父亲的事,现在儿就要父亲的手书,让女儿可以全权代表黄家,所要用到黄家上下的人脉、财货等,任何人包括父亲在内,也都要准允,只有如此,儿才有信心出面斡旋。这是咱黄家最后的机会,若是父亲不准许……那多半也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谁要那点家产?
我要当家长!
以后就算我是彩家人,也要管着黄家的事。
“你……好!父亲这就给你写。”
就算黄一备知道女儿的心思,但在这种情况下,唯独只有女儿能见到那些大人物,他也不得不照做。
属于是病急乱投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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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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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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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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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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