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周本来就没跟谁见过面,也没谈过什么试题,谁会冒着被诏狱折磨的风险,来污蔑他?
似乎整件事,他真就可以脱身事外。
华昶被锦衣卫带下去。
张周仍旧立在奉天殿当中,似乎等朱祐樘给他安排个地儿,或者是找人带他离开。
太常寺卿李温走出来道:“陛下,若以言官奏事,而要下狱问责,只怕会令言官有事而不奏,民有屈而不得申,是为闭塞言路。还请陛下宽释华昶,再行派人查明事情原委。”
目前大明的太常寺卿有两位,一个是掌太常寺事的李温,还有一个是目前只有个太常寺卿的名头,并于弘治十七年以道士身份做到礼部尚书兼太常寺卿,掌太常寺事的崔志端。
从成化帝到弘治帝,对道士的推崇是与日俱增。
用道士治国,听起来很扯淡,但在弘治朝是正当时。
当然太常寺作为大明一个特殊的衙门,奇葩的用人很多,也是传奉官的重灾区,钦天监正吴昊是太常寺少卿,也并非正途科举出身,大概正因如此,进士出身的李温会对张周的意见更大一些。
说不定张周以举人或道士身份入朝,就给拔擢个太常寺卿之类的。
而皇帝对张周的信任,可比崔志端强太多。
朱祐樘道:“攻讦礼部会试,却连人证物证都没有,言官以风闻奏事,不当先勘验清楚?”
李温迟疑了一下,还是缩着头退回到臣班内。
“诸位卿家,你们对于张周涉及鬻题,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若以后无实质证据,谁再恶语中伤,朕也不会再客气,民间士子也不得例外。”
朱祐樘还是发了狠。
他就是要让张周跟这件事撇清关系,就算是用一点非常规的手段,也在所不惜。
在场的文臣虽然也恼恨于皇帝对张周的偏袒,但也如皇帝所说的,他们并没有证据,就算心怀不满也只能先忍着。
很多人也在想,法不责众,如果那些士子文人就是要议论,陛下您还有什么招不成?
朱祐樘又道:“先前有关治疗痘疮疫病,还有预言清宁宫灾,一手炮制威武天火药,相助王威宁西北取得功勋之事,朕一直都还未公之于众。趁着今日张卿家在朝堂上,朕便着令草拟诏书,将此事公告于天下!”
大臣们这下只剩下大眼瞪小眼了。
刚才还在想,皇帝用什么方法能平息外间对张周的议论。
但如果皇帝把张周先前所做的事,一并都公之于众的话……外面的士子也会知晓这是个惹不起的人物……
严令之下谁还敢随便恶语中伤?
朱祐樘这近乎就是在告知天下人,张周根本不需要用什么鬻题的方式去取得功名,以他的功劳,朕怎么用他都不为过,还稀罕个进士的功名?你们终于知道他为何敢跟唐寅说,这次他考不中进士就不再考了吧?因为没必要再考了。
“朕先前还让国子监,做了举贡的推选,张卿家以举贡推选的头名,以备叙用,若是他本科会试不录,朕便以其为举贡,任命为翰林院检讨,此事朕已跟刘阁老他们商议完毕,诸位卿家也不必于朝堂再行议定。”
朱祐樘又说出个让在场文臣崩溃的消息。
他们似乎终于知道,为什么皇帝不相信张周会参与鬻题。
是真的没必要。
张周不中进士,就算只是个举人,皇帝都能给他安排个中了进士、遴选为庶吉士、考满三年留馆之后,才能委命的职位。
那还有什么必要作弊?琇書網
本来皇帝说了这事,在场能出来一片人反对,可问题就在于连刘健这个首辅都同意的事,他们有什么资格出来反对?
而且听皇帝的意思,这次是以举贡选拔入朝,是有合理明目的,那真就是……哔了狗。
“张卿家,以后入朝,定要用心为朝廷办事。”朱祐樘对张周入仕的事,似乎还很有期许。
张周拱手道:“臣谨遵陛下教诲。”
东班的文臣差不多是要咬牙切齿,恨不能将张周剥皮拆骨,正是恨人有恨己无,凭啥这货就有这待遇,而我们就没有?他以后入朝,文官的秩序还不被他打乱?他到底算是道士,还是儒生?
“张卿家,你立在一边,等朝事结束之后,到乾清宫去,朕还有话跟伱讲。”
朱祐樘还没完。
又当众告诉在场大臣,朕就是相信张周,还喜欢单独赐见他,他的意见能直接上达天听,就问你们有何脾气?
张周往两边看了看,自己应该站哪边呢?
本来是文臣,可文臣似乎没有给他让位置的打算,非要靠过去,那就好像是身上长了赘疣,非要凸出来一块,就没意思,往后站也只能站在华昶先前的位置,也不是什么好选择。
张懋此时则笑着走开一步,道:“张贡生,请过来与老夫同立。”
武勋那边很识相,都自动退后一步,让出个地方来。
这群人好似在说,快请到我们的碗里。
张周没有依从张懋的邀请,他拱手道:“陛下,臣目前尚且未中进士,也未入朝,未有资格旁听于朝议,如今臣的事已商议完毕,臣便请告退。”
文臣多少还有些意外。
这小子……这会又识相起来。
“嗯。”朱祐樘点头,却没下旨。
张周侧目望着左边一群文官道:“诸位同僚,在下知晓你们心中所想,在下今日的确没有资格与诸位并列。在下并非不识礼数,但若有人要刻意栽赃污蔑,在下无论如何都要出面申辩。”
“若是他人以无端指责,便要让在下蒙受不白之冤,实非吾之所愿。”
刚才文官还觉得张周多少还知道儒者的礼,听了张周的话,却又有不少人怒目相向。
这算什么?
胜利感言?
跟华昶耀武扬威完了,再对我们耀武扬威?你小子以后还想不想跟我们同殿为臣?
谢迁笑道:“张贡生,不要得了便宜卖乖。”
旁人眼下都识相不敢出来说什么,但谢迁不怕,他这张嘴,上怼天下怼地中间怼君王,他就没有不敢怼的,而且谁都知道他的性格,连皇帝都因为他曾是帝师而不加怪责。
此时似乎也只有他敢出来这么嘲弄张周。
张周先前刚用气势把华昶给压住,眼下面对谢迁,他也丝毫不怵。
他义正言辞道:“谢阁老,公道不在人心而在天意,在下没有指望可以跟鬻题案撇清关系,世人悠悠之口也难封堵,但要给人论罪,最起码要有罪证,若真有罪证摆在面前,在下也不介意接受严格的审讯盘查。也请谢阁老,不要将朝堂最起码的公道,当成是可以交换的便宜,心不存正义,天道有存。”
此言一出,朝堂哗然。
当着君臣的面,张周不但回怼了谢迁,还好像是在教育在场的大臣。
你张周何德何能?
就因为你是皇帝所信任的人,你就觉得自己代表公义?
“狂生!”
文官人群中马上有斥骂的声音发出。
张周却好像根本不介意。
朱祐樘也有点没摸清楚张周的路数,说好了是给你洗清嫌疑,让你跟文官打好关系,帮你以后出仕入朝的,先前你也一直都在这么做……怎么说到最后,你却主动换上一身的毛刺,跟代表文官的谢迁斗起来了?
再看事件另外一名当事人谢迁。
此时的谢迁也有点懵逼。
我谢某人在朝堂上怼人怼了这么多年,连皇帝被我怼了都要给你留三分面子,你小子倒好,直接不给我留颜面。
就这样,你以后还想当好文臣?
“呃……张卿家,你所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鬻题之说到底只是传闻,尚未有足够的罪证。来人,先送张卿家出殿,等候乾清宫传见……”
朱祐樘只能是赶紧先出来圆场。
趁着事态没恶化,让萧敬去把张周带出奉天殿,等着在乾清宫相见。
……
……
“张先生,您这是……怎生回事?本来事都已平息,您听了谢阁老的话,就当没听到,他人便是如此,何必跟他一般计较呢?”
萧敬也觉得张周有点“恃宠而骄”。
你也不能因为皇帝对你很信任,就直接不给彼此台阶吧?
不是要为你入朝做铺垫吗?
你这是不给自己留后路啊。
这能怪陛下不帮你吗?
张周笑道:“萧公公,您莫非忘了我先前问过你的话?”
萧敬差点想问,哪句?
等他回过味来,大概就明白到,是在二人入宫路上,张周所言“我若这么说,他们真会放过我?”这句。
他也意识到,现在不管张周怼不怼谢迁,或者是以如何诚恳的态度跟文官相处,或者说张周是中进士也好,不中进士就此以举贡入朝也罢,张周跟文官再也不能愉快玩耍,张周也注定得不到文官的认同。
“张先生,看来您从开始,就认为朝中文臣是不会放过您,从开始就做好了跟他们较劲的打算?”
萧敬咋舌。
心说难怪这小子入宫路上,就好像是好斗的公鸡一样,拿出不怕事的姿态。
原因在这呢。
张周笑了笑:“我这出身,不较劲也不行啊。若我不强势,那以后入了朝,怕不是人人都当我是软柿子,挨个把我捏一遍吧?这正好像是我中了解元,士子人人都想跟我比才学一样。若今日非要先找个较劲的,那还是先从谢阁老来,谁让他先来捏我了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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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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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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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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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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