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葬的那一日,千人送行,甚至有京城百姓自发相送,蔚为壮观。
作为本朝硕果仅存的一位御赐郡王,又是先太子之子,乾元帝闻其死讯之后,当即便命礼部赶往郡王府,一手操办了卫琛的身后事。
停灵三天,四日下葬,五日丧宴,头七回门……
沈鸢陪着崔蒹葭这个“遗下人”全程参与了这场葬礼,而秦赫因有公务在身,只能在下葬那日现身相送。
停灵的次日夜里,乾元帝曾带着常盛公公也悄悄来了府上一趟,亲手为卫琛点了一支香,送其一程。
郡王府上下,无人声张此事,对他们而言,皇帝有这份心,便足够了。
送走了卫琛,崔蒹葭也倒下了。Χiυmъ.cοΜ
既是累的,也是因伤心过度。
任谁都看得出,此前她不过是强撑着一口心气,为丈夫送行。
如今卫琛已经入土为安,她心中的那口气自然也就散了。
好在崔蒹葭只是忧劳过度,并无求死之志,在太医们的调理下,和她坚韧的目光中,终于一日日好转起来。
沈鸢时不时带着小灼华,去探望崔氏母女。
有了卫怀容这个羁绊在,崔蒹葭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多了起来。
自卫琛之后,崔蒹葭再也没有在人前提过他只言半语。
外人都道她心狠凉薄,卫琛刚走便忘了对方。
可唯有亲近之人才明白,崔蒹葭是将思念刻骨入髓。不愿在外人面前提及卫琛,是不想让人打扰他的清静,亵渎他的灵魂。
郡王府中至今仍保留着卫琛走时的模样,一草一木,一笔一书皆不曾移过半分。
就连卫琛生前所穿戴的那些衣裳首饰,鞋袜发带,皆被完好封存。
崔蒹葭每日都要进屋整理一番,每次一呆便是大半日。
无论生活再如何难过,乾元二十七年的新岁还是如约而至。
在外游学了一整年的秦必立终于归京回家。
看到个头比走前直接窜高了一大截,面相也长开许多的儿子,沈鸢险些惊掉下巴。
都说小孩子一天一个样,看着与秦赫越长越像,仿佛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小含光,不得不感叹造物主的神奇。
若论文信侯府里谁对小含光最牵肠挂肚,那绝对非老太君莫属。
一见着人便抱着不撒手,一口一个“乖乖玄孙”叫着,直把秦必立叫得小脸通红,羞涩难当。
大人们则在一旁哄堂大笑,逗得小孩一本正经的脸上写满了不解与难为情。
跟着何山长游学一年,秦必立小小的年纪便显露出稳重之相,浑身上下都透着“少年老成”那味道。
沈鸢虽然有些心疼儿子,但也知道,这样的苦头是他必经的。
身为文信侯府的嫡长孙,未来秦家的掌舵人,秦必立的人生注定要肩负着太多责任。从小严加培养,多学些本领,不是锦上添花,而是他日后生存的必备技能。
这个时代,所有的世家子弟从小受得便是这种教育,沈鸢不会拿现代的那一套教育方法强行附加在孩子们头上。
旧时代的东西不适合新时代,新时代的东西在旧时代也未必合脚。
所以她选择顺应天时,自然而为。
因秦必立回府,秦家人过了一个团圆的年夜,而二房三房的几位妯娌这两年均各添新丁,使秦家的人气愈发兴旺。
四代同堂,其乐融融。
从大年初二至初四,秦敏仪、秦敏真等几位出嫁的秦家女分别携夫带子回娘家拜年,府里接连热闹了好几日。
秦敏仪又怀上了。
已过而立之年却“老蚌生珠”,秦敏仪在娘家说起这事时,难得露出羞赧的一面。
今年她的嫡长子和嫡次女正好满十,家里的几房舅舅舅母们都给陆家的两个小外甥备了贵重的礼物“庆十”。
秦敏真膝下已有两子,与郑克清夫妻恩受,小日子过得是羡煞旁人。
说起这位四妹夫,真是了不起。
当初以状元之身入朝,不过短短三四年功夫,便爬至正四品翰林学士,飞升速度比之秦赫还要夸张。
乾元帝甚至当朝夸其“有辅宰之姿”,若无意外,郑克清日后必进内阁。
搞不好那时他还会与岳丈大人——秦晏这个参政知事,平起平坐。
当然,除了夫家这边喜事频传,沈鸢的娘家沈家也有好事发生。
沈老太爷在户部侍郎的位置上苦坐了八年,终于在年前,在秦家和另外几位姻亲的通力运作下,如愿升任户部尚书,官从正三品。
别看只是升任两级,但正三品与正四品之间仿如隔着一道天堑,许多人究其一生却始终无法逾越这道鸿沟。
是以在初四回门那日,意气风发的沈老太爷当着沈鸢小两口的面直接喝醉了,并扬言“此生无憾”。
年初五,秦赫和沈鸢带着两个孩子去了长宁郡王府拜了个晚年。
偌大的郡王府只有崔蒹葭和卫渊两个主子,还有一个小主子卫怀容还是个奶娃娃,而自卫琛走后,府里又裁减了一批仆婢,整个府邸显得冷冷清清的。
真是应了那句“人走茶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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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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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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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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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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