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软,你看这样可以吗?”
苏软扫了眼,点点头,然后接过药包。
她手稳如山,仔细慎重地将碾碎的草药倒入陶瓷药罐中,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既不浪费草药,也不让药液溢出。
火光在她专注而认真的脸上跳跃,让人不忍打扰。
傅霆深还想讥讽的话咽回肚子里,老老实实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等。
药炉上坐着煎药用的陈年陶瓷药罐,散发着浓郁厚重微苦的草药香气,让人心神宁静。
苏软的心没有因为傅霆深的到来受到任何影响,她平静而专注地盯着药罐中微微沸腾的药液。
补益类的草药已经全部放入药罐中,下一次加药材在二十分钟后,接下来只需要注意火候就可以了。
顾泽安在旁边帮忙。
他不是第一次帮苏软打下手,所以清楚知道苏软什么时候可以打扰。
“软软,这个药是甘草吗?”
苏软凑过去,扫了眼顾泽安抓在手心里的草药,点点头。
“是的,这是甘草片。”
顾泽安声音格外轻柔,“甘草片好像是祛痰止咳的,加在这些药里是有别的作用吗?”
“甘草药性温和,除了祛痰止咳的作用,还有调和诸药的功效。”
说起这些草药来,苏软的神情格外认真,眼睛像是黑色珍珠一样闪闪发亮。
“你看它叫甘草,甘草甘草,顾名思义,味道发甜所以叫甘草。很多国药的味道比较苦,适当地添加甘草进去能调和其中的苦味,改善中药汤的苦辛味道,有利于患者服用。”
“原来如此。”
顾泽安放下甘草,指指摆在桌案上的另一份草药。
“那个呢?叫什么?”
苏软看过去,眼睫微微颤抖几下。
“那是石菖蒲。”
石菖蒲,又名金线蒲,是一种具有一定避孕效果的草药,傅霆深把她囚禁在F国的时候,她吃了不少。
可惜,没起到作用。
没有任何措施能做到百分百避孕。
那么小的几率,她还是中了。
顾泽安见苏软对着草药发起了呆,轻轻唤她。琇書網
“软软,怎么了?”
“啊,没什么。”
苏软笑笑,将飘远的思绪扯回。
“石菖蒲能宁心神,和胃气,对治疗心悸失眠健忘恍惚都有很好的作用。”
苏软偎靠在桌案一侧,距离顾泽安并不是多近,只是从傅霆深的角度看过去,两人像是偎在一起交头接耳说悄悄话。
姿态格外亲密。
傅霆深握紧了拳头,指尖深深地刺进了掌心。
要冷静,要忍住,不可以冲动,不能给阿软添麻烦。
顾泽安伸手去抓药罐另一边的药材,胳膊擦过药罐盖子,轻抽一口气。
苏软忙不迭抓过顾泽安的胳膊,一脸紧张。
“烫到了?”
“没事。”
“我看看……”
“软软,真的没事。”
“都烫红了,怎么会是没事?”
苏软拉着顾泽安到药房外的洗手池,小心帮他挽起袖口,一边帮他冲冷水一边关心地问。
“疼不疼?”
“还好。”
顾泽安话里说着还好,时不时皱下眉头。
“我记得有烫伤膏,泽安哥你先冲着冷水,我帮你去拿。”
苏软说着跑进药房,拉开药柜上方的一个小抽屉,从里面取出烫伤膏,飞快跑回去。
等顾泽安说不疼了,苏软才帮顾泽安将胳膊上的水渍擦去,然后细心地帮他涂药。
傅霆深看着苏软关心紧张的神情,两眼发红,手指握得咯咯直响。
烫了一下胳膊,有这么矫情吗?
心中的醋意像是狂风暴雨在咆哮,完全无法抑制。
傅霆深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到苏软身旁,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足够冷静。
“阿软,我买了食尚苑的豆沙包和焦糖饼,焦松说你爱吃,这会儿不忙的话,要不要先吃点儿东西垫一垫肚子?”
苏软拧好烫伤膏的盖子,转眸看他。
“抱歉,傅总,我吃过了。”
她不是敷衍傅霆深,她真的吃过了。
饿着肚子帮傅霆深煎药,那是三年前的自己才会干的傻事。
顾泽安将药膏从苏软手里接过,看一眼傅霆深带来的早点,接话道。
“傅总应该还没吃过吧?不如自己吃了吧。”
傅霆深并不想搭理顾泽安。
但他怕苏软也顺着顾泽安的话说。
语气生硬。
“我不饿。”
苏软皱皱眉头,她看看早点,再看看傅霆深,问:“你吃早饭了?”
傅霆深立即摇头。
“还没有。”
苏软松了口气。
“昨天忘了嘱咐你,早晨这副药要在饭前服用。”
傅霆深不动声色地插入到苏软和顾泽安中间,将两人隔开,柔声问:“阿软,饭前用和饭后用,有什么区别呀?”
苏软说:“你的药里有滋补、调补类草药,早晨空腹服用,更有利于肠胃粘膜对药物的吸收,有助于提高药效。”
提起这些药上的事情,她总是比较容易打开话匣子。
“晚上的也是空腹服用吗?”
“晚上的药和早晨的药不一样,刺激性稍微大一些,而且你肠胃不好,饭后用比较妥当。”
苏软说这些话,是从一个医者的角度出发,为患者考虑。
听在傅霆深耳朵里就完全变了一个意思。
阿软记得他肠胃不好,特意叮嘱他,晚上的药要在饭后服用。
攥紧的手指不由得放松下来,他试图掩饰内心的波动,唇角却止不住地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甚至有些得意地瞥了一眼顾泽安。
顾泽安敛眸,把烫伤膏放回药柜小抽屉里,将卷起的袖口缓慢放下,然后轻声提醒苏软。
“软软,火是不是太旺了?”
“我看看。”
苏软的注意力重新回到煎药上。
火候适中,没什么问题。
稳妥起见,苏软还是打开盖子看看药罐里的水量情况。
这几年她一直围着傅霆深转,傅霆深腿好了之后,她没怎么亲自煎过药了,谨慎一些没什么坏处。
顾泽安将隔热布递过来。
“小心烫。”
“嗯,谢谢泽安哥。”
确认水量也正常之后,苏软盖好药罐盖子。
她瞧见顾泽安放下来的衣袖,关心地说:“泽安哥,如果不冷的话,还是把袖子卷起来比较好。万一起了水泡,容易看到,也不会擦破。”
顾泽安应着说好,然后去卷衣袖。
因为要避开烫伤的地方,他卷得有些慢。
苏软主动走过去,帮着顾泽安重新将袖口卷上去,还细细地再次查看了下烫伤的地方,确保没有起水泡才放心。
傅霆深心里的醋缸再次打翻。
跟那药罐子里煮得微微沸腾的药液一样,咕嘟咕嘟酸得直冒泡。
他恨恨的想。
为什么烫伤的人不是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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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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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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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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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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