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就完了?师父……”顾怜儿跟在他的身后,有些不解。
“不然呢?”陈三秋回头看了她一眼:“本来就是拿身份压他的事情,总得让人有些考虑的时间,现在和他谈论正事,还为时过早!”
顾怜儿闭上了嘴,心里却是有些不以为然,本来就是拿身份压人的事情,难不成自己这位师父还想让自觉自愿的为他效力不成,哼,怕是师父真是对江湖人一点都不了解啊!
像彭永峰这种人,别说没有金盆洗手,就算真的金盆洗手了,也不是那么好拿捏的,顾怜儿算起来,她也是曾经是江湖人,自然知道地方大概的心思。
在他们身后,半闲斋门口的伙计,一直到街面上上看不到他们了,这才匆匆返回店铺里去。
“走了,大爷,真走了,四周也看了,没有官兵!”
彭永峰不知道什么时候,身上多加了一件衣服,这让他肥胖的身子看起来更加臃肿了,他是觉得不会承认自己刚刚一直都是冷汗嗖嗖的,整个人都快僵了。
“要派人盯着他们吗?”掌柜的低声问道。
“作死啊!”彭永峰眼睛一瞪:“要作死也不是这么个作死法,人家就等着拿咱们的把柄呢?”
“先把门关了,咱们好好的合计合计这事情,算了,也别关了,反正平时也没人来!”彭永峰摩挲着下巴:“身份确定了吗,你亲眼看到腰牌了?”
“是,锦衣卫的银腰牌,应该不会有假,不过我有些疑惑,不是说,这锦衣卫至少得千户以上的大官儿这腰牌才是银的吗,怎么现在一个百户也是这种腰牌?”掌柜的小心翼翼的说道:“应该不会有人敢假冒!”
“哼,假冒锦衣卫,这就不是正常人干的事情!”彭永峰哼了一声:“不是南京的,是北京那边过来的,腰牌有点区别也正常!”
掌柜的悚然一惊:“大爷,这是盯上您了吗,这可有点不妙!”
彭永峰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这个心腹,苦笑了一下:“若是真的盯上我,我倒是感到脸上有光了,我老彭什么脸面,值得京城里直接来个锦衣卫百户来找我,我又不是打算造反,用得着这么大的阵仗吗?”
“那就是,对方想从咱们这里讹点好处?”掌柜的想了想:“或许不知道什么途径知道了大爷的底细,所以来打秋风的?”
他沉吟了一下:“账面上还有些银钱,要不,整个五百两,求这瘟神不要再来了?”
“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彭永峰摇摇头,适才的那一番谈话,他总是觉得而有些诡异,对方老是和他聊这海贸的事情,这意图倒是不用怎么猜,多少是要从这上面打主意。
可是他已经提醒了对方,对方怎么一点都不在乎呢?
“或许,这个锦衣卫百户,也只是替人跑腿的?”掌柜的犹豫了一下:“不是从京城来的吗,京城里的贵人们多的是,或许,哪位贵人看着这海贸赚钱赚得厉害,动心了,所以派他来打听下,看看有没有下手的机会!”
“我觉得也是!”彭永峰摩挲着下巴:“要是这样的话,那倒不是坏事了……”
“那是,海上的事情,得问咱们彭爷,南边的那些朋友里,大爷的面子还是有的!”掌柜的犹豫了一下:“可是,这也不是好事情啊,毕竟是官府的人,若是让人知道咱们和官府的人走的这么近的话,那以后咱们这买卖,怕是不好做了!”
“哎!”彭永峰有些心烦:“这特么都是什么事情啊,人在家中座,这祸从天上来,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过几天,只怕有货到,现在又摊上了这事情,要不,咱们的买卖先缓缓,免得被人盯住坏了买卖!”掌柜的说道,脸色也是一片无奈。
“缓什么,不做买卖,你们吃什么!”彭永峰心情有些郁闷:“不是说人在哑鼓巷吗,派人去打听下,京城来的,锦衣卫百户,总会打听点什么东西来,对方看起来现在没多大的恶意,但是总不能对方说什么就是什么!”
作为一个在南京落户了三年的人来说,打听点消息还是不难的,哪怕是在锦衣卫卫所所在的哑鼓巷。
毕竟卫所里不少家眷也住在那里,花点心思和银钱,彭永峰多少能得到一点他想知道的消息。
很快,消息就传了回半闲斋,锦衣卫那边,还真的有京城来的一个百户,不过,和南京的锦衣卫不是一路的,算是外来户,派去打听的人不知道什么南北镇抚司,但是,对方单独开了一个驻点,每日里里都有人值守这事情倒是打听得清清楚楚的。
所以,等到陈三秋过了两天再次来到这半闲斋的时候,这半闲斋上下的态度和他第一次来,可是截然不同了。
“这是干什么,老彭!”
陈三秋看着店里的伙计齐齐整整的恭迎,这坐下没说几句,流水般的菜肴便送了上来,短短时间里,对方竟然整出一桌酒席来。
“这不到了饭点了吗,上次大人前来,就喝了点茶水,彭某可是心里当真过意不去!”彭永峰哈哈大笑:“大人瞧得起彭某,彭某若是再不懂事,那也就这几十年的江湖白混了!”
“是么?”陈三秋微微笑了起来:“那我就不客气了,那咱们今天接着上次的聊?”
“大人要知道什么,小人自然知无不言!”彭永峰大笑了起来。
“其实我也不知道具体要知道什么!”陈三秋慢条斯理的吃着:“海上的买卖,我又没接触过,靠着我脑子里瞎想,不懂的东西太多了,我听说你现在的这买卖不错,要不,带我见识一下?”
“大人您这不是见着了嘛,这铺子里都赶得出鬼来了!”彭永峰苦笑道:“坐吃山空,坐吃山空啊!”
陈三秋低头吃在菜,也不说话,站在他身边的顾怜儿脸色一板:“彭当家的,我家大人当你是个可以结交的朋友,你这么装疯卖傻,是看不起我们大人吗?”
她嘴微微一撇:“还是说,你这铺子,一点都不想开下去了!”
“嗯,不要这么说话,大家都是朋友!”陈三秋摆摆手:“就是聊天,就是聊天而已……”
顾怜儿脸色微微一缓:“大人,这人真是欺大人不知道底细,他做的那些事情,卫所里知道得一清二楚,之所以到现在没动他,他还以为是自己做的隐秘,却不是知道,卫所里打算将他养肥了再杀!”
“大人这是在救他,他不仅仅不感恩,还敢糊弄大人!”顾怜儿恨恨的说道:“莲花岗随便一个人攀扯,就能将他扯出来,他以为他可以安然无恙吗?”
“好了!”陈三秋叹了口气:“说了只是聊天,你非得多话,去外面候着去吧,免得坏了气氛!”
顾怜儿气呼呼的瞪了彭永峰一眼,转身就朝着外面走去。
彭永峰的脸色在顾怜儿说这番话的时候,一变再变,直到对方将莲花岗这个地名说出来,他就知道,对方这是真的什么都一清二楚,而不是在诈他了。
莲花岗地形如莲花,又多芦苇水草,极少有人知道那里稍加修葺,就是一个隐秘且不错的小港口,有海上的货物过来,大部分都在莲花岗那边当场就交易了,根本不用走正常的港口。
当然,也没法走正常的港口,在那边交易的货物,大多数是见不得光的。
而参与交易的商人,进入的门槛极高,要么就是有人作保带擎,要么就是多年的老关系了,新人几乎连门路都摸不着,更不可能知道这个地名了。
他不知道的是,顾怜儿说的这些消息,可不是从什么锦衣卫卫所里得来的,身为盐帮管事的顾怜儿,对这个地方当然听说过,只不过盐帮和他的这买卖是八竿子都打不着,平日里也是井水不犯河水,了不得拿这个事情当个江湖谈资而已。
也仅仅只是一个谈资而已,对于其中的隐秘,自然是不知道的,诸如那些海盗们打劫到的货物,会什么时候到货,一般的货物是什么,给这些商人又是什么价钱,这其中的内情,陈三秋固然是两眼一抹黑,顾怜儿也是丝毫不知。
所以,这彭永峰的重要,就体现出现了。
“养肥了再杀?”彭永峰的声音有些嘶哑,这一会儿功夫,他连逃回泉州的路线,落脚的地方,带什么人走都已经归化好了。
反正他下定决心,待会将这个瘟神糊弄走,他立刻就走人,南京置办下的这些产业,他是不要了,为了自己的小命,他这点壮士断腕的魄力还是有的。
“嗯,泉州也有锦衣卫的!”
陈三秋仿佛看穿了他心里的打算一样:“锦衣卫要办人,只是看这个人值不值得办,若是真要对付你,你就算逃回泉州也没用!”
他夹起一颗虾仁,歪头想了想:“不过,若是你坐船出海的话,我觉得锦衣卫应该找不到你,为了一个上岸的海盗费这么大的精力出海缉捕,好像有些不划算了!”
“对对对,大人说的对!”
彭永峰的内衣,又已经湿透了,小风微微一吹,他甚至感觉自己的裤裆都凉飕飕的。
“对了,你在南京城没干什么作奸犯科的事情吧!”陈三秋看着他,突然认真的问道:“你看,我真心打算结交你这个朋友,看在我的这点面子上,我的那些同僚一定不会来为难你,但是,你若是真的作奸犯科了,那我也没办法了!”
“没有,绝对没有!”彭永峰回答的毫不犹豫,然后脸色微微有些尴尬:“也就是认识的人多了一些,这本地的朋友有时候想买点便宜货,我多少帮衬点!”
“真巧!”
陈三秋笑了起来:“我最近也打算学人做买卖,想开个商号,也想买点便宜货!”
“大人也要开商号,这是好事!”彭永峰心里大喜,他不怕对方威胁自己,他就是怕对方没所求,只要对方不再扯淡的说什么“就是聊聊天”,那这事情就有转机。
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结果自己所作所为全部都在锦衣卫的目光之下,这种感觉可是一点都不好受。
“我挺好奇莲花岗那边的,当然,若是有机会能认识几位海上的朋友,那似乎也不错,毕竟朋友多了,这路才好走,是吧!”
“过几天有船会到,我亲自领大人去!”彭永峰拍着胸脯保证道:“大人看上什么货物,直接说一声,我叫人直接给送到大人的商号!”
陈三秋指了指他,笑了起来。
彭永峰也咧着嘴傻笑着,事到如今,彭永峰算是从里到外都被人扒的一个干干净净,看着眼前这个笑吟吟吃喝的年轻家伙,彭永峰脸上笑容如春光,心里却是一片寒冰。
“对了!”
陈三秋突然抬起头:“你不会到时候弄死我吧,我如果是你,肯定会找个机会弄死我,然后直接坐船就走,这事情岂不是人不知鬼不觉!看来,我应该多带几个人过去才行!”
“不敢,绝对不敢!”
彭永峰脸色如土:“小人家眷妻儿,这些年置办下的产业,都在南京,若是小人敢对大人有不利之心,小人这辈子就算是白干了,大人瞧得起小人,那是小人的福分,小人是多么的蠢,才会将这福分之事情变成祸事!”琇書蛧
“也是!”陈三秋点了点头:“上次你说刘家港那边的瓷器,有那么便宜吗,几个大钱一个,运出海就是几两银子,十几两银子的卖,这不是在抢钱吗?”
“在咱们这边,便宜也是真便宜,到了海外,贵也是真贵!”
彭永峰叹了口气:“这个,贵是有理由的,朝廷禁海的律法在那里摆着呢,就说满剌加,十艘船里有一艘能到那里,都已经是祖宗保佑了,从咱们大明出海的船,大部分的时候,三二十艘能有一艘到,那就非常了不得了,这还是只是到了的事情,只有回不回得来,还得看祖宗们怎么想!”
他摇头叹了口气:“这海上的买卖,有本钱的人做起来千难万难,这没本钱的,何尝不也是天天是在拿命在赌,我也是金盆洗手得早啊,要不然,只怕迟早也得死在海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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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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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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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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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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