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说是新科士子,是因为他们还没有通过殿试唱名,归于“两榜进士”的行列。之所以说是“新科”,因为他们已经是在籍的朝廷官员,只不过等待“分配”而已。
但让人觉得有些诧异的是,兴庆二年的科举,在依旧热闹隆重的氛围之下,却有一种此消彼长的落寞。
热闹隆重,那是因为朝廷传来消息,身在守孝期的皇帝,依然千里迢迢从四川赶了回来,亲自主持面试,其对科举取士的重视,不言而喻。
此消彼长,则是因为今年春的第二期金陵讲武堂和金陵学堂的招生,许多读书人和年轻人趋之若鹜,赶赴金陵。别的不说,光是太学的学生,就去了五六百人应考,虽然说不一定都能考上,但相比于科举取士,机会则是要大上太多。
相比于科举取士三年一期,招收不过三四百人,金陵讲武堂和金陵学堂一年的招生量,就在三千以上,两者的差别,天壤之别。
年轻的读书人纷纷涌向金陵,科举取士的落寞,自然而然。
从太学出来,走在御街上,看到不少年轻人佩刀挎剑,年轻的赵汝腾不禁摇头叹息。
白皙英俊,宽袍大袖,风度翩翩,再加上中举,赵汝腾更应该意气风发,顾盼自雄。
赵汝腾来自泉州,大宋宗室子弟,此次中举的士子之一,就等着参加殿试,东华门外唱名了。
可是此刻的赵汝腾,却是眉头微皱,兴致似乎没有那么高。
“风流锦绣的大宋,都成了什么样子?离经叛道,人心不古啊!”
走了一段,赵汝腾憋不住说了出来。
与以前的灯红酒绿、烟花陌巷相比,如今的酒楼生意差了不少,其中的官妓几乎销声匿迹,兴起的倒是那些拳馆武馆,镖局镖行之类。
而且,再明显不过的是,什么斗蛐蛐斗鸡,甚至是斗茶,都好像消失了一般。就是想赌两把,也不好叫齐人手批,个个都是畏畏缩缩。
“太学里面,不过寥寥三四百人,而且人心浮动,都想去求田问舍,在金陵分一杯羹。国家取士之所,天下士子聚集之地,没落如此。天子兴武偃文,个中利弊,谁又能知?”
同样来自泉州的洪天锡,官宦子弟,赵汝腾的好友,同样今科的中举士子,圆脸微黑,同样的忧心忡忡。
“红巾翠袖,佳人杳然;太学生去了讲武堂,文风孱弱,武夫横行,更有刀剑公然售卖。乱象丛生,恐非国家之福啊!”
赵汝腾面沉似水,又是愤愤一句。m.χIùmЬ.CǒM
没有了青楼梦好,没有了红粉佳人,到处都是雄赳赳气昂昂、佩剑跨刀的武夫,仿佛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戾气满满。
风流妖娆的大宋,逐渐变的陌生。
“赵兄,皇帝派人肃查泉州市舶司,对香料象牙之物收取高额关税,又在流求开府建衙。听说不少宗室去了流求,每家数百亩地,还有流放之人助其垦殖,可有此事?”
本科士子,辛弃疾的孙子辛庸插话进来。
看他高大威猛,腰杆挺直,腰间佩剑,似乎文武双全。
辛庸和洪天锡是好友,和赵汝腾只是萍水相逢。
“这倒是不假。尽管香料象牙等物少了,但市舶司的海外贸易恢复的不错。除了茶叶丝绸等物,我大宋的肥皂香皂、刀剑等物,也是很受蕃商青睐。许多蕃商想购买火器,听说皇帝还在犹豫。”
赵汝腾点点头,坦然说了出来。
他对皇帝颇有微词,原因就是没有照顾大宋宗室。不过皇帝在经济上有一套,他还是佩服。
要知道,皇帝比他还小几岁。他才刚刚科举取士,皇帝已经实打实做成了许多事情。
“听说火器数百步外杀人破甲,这等国家重器,可不能轻易授人啊!”
洪天锡立刻紧张了起来。
“个中利弊,皇帝自会考虑,况且还有朝臣辅佐。”
辛庸若有所思,神往说道:
“皇帝博学,精通冶铁火器,还懂肥皂、蜂窝煤这些实务。如今又创办金陵讲武堂、金陵大学堂、大宋水师学堂等。天子之能,古今皆无啊!”
“古今皆无,辛兄有些言过其实吧。”
赵汝腾看了看辛庸,似乎不理解他对皇帝的马屁。
“皇帝兴武偃文不说,用酷吏、兴大狱、士大夫人头滚滚,公然售卖刀剑,武人当道,凡次种种,似乎并非明君所为。皇帝历来乾坤独断,朝臣多为摆设,不是吗?”
他看了一眼辛庸,笑道:
“贤弟,是不是皇帝对你祖父推崇备至,你们在互相吹捧啊?”
赵汝腾哈哈笑了起来。
辛庸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赵兄,不是我吹捧皇帝,而是你小肚鸡肠,让人不堪!”
辛庸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直怼赵汝腾。
皇帝在报纸上公然宣扬他祖父是生不逢时的英雄,他虽然对皇帝有好感,但也不至于吹捧对方。
这个赵汝腾,怎么初次见面,就能说出这样二的话来?
“你倒是说说,我怎么小肚鸡肠,如何让你不堪?”
赵汝腾一怔,随即面红耳赤发作了出来。
公子哥脾气一上来,连对方的称呼都免了。
“你对皇帝不满,还不是只顾着你宗室那几百人的好处,却置天下百姓的利益于不顾;皇帝推行新政,天下百姓都叫好,唯独你等宗室寥寥数人反对;边事不举,皇帝呕心沥血,练兵练官,提倡尚武之风,你冷嘲热讽;皇帝澄清吏治,革除弊政,诛杀祸国殃民的官员,被你说成酷吏大狱。你颠倒黑白,不忠不义,不是小肚鸡肠吗?”
辛庸心直口快,一下子全说了出来。
洪天锡暗暗尴尬。辛庸这话,似乎也是冲着他说的。他和这二人都是好友,都不知道该怎么劝。
“你……不可理喻!”
赵汝腾瞠目结舌,他紧张地看了看周围,悻悻一句。
“不可理喻?若是你赵兄如此看不惯当今天子所为,你为何又要参加朝廷的科举?吃着锅里的,还在骂骂咧咧砸锅。你赵宋宗室的骨气哪里去了?”
辛庸振振有词,毫不退让。
就像那个前刑部尚书赵汝述,跟着史弥远为虎作伥,甘为鹰犬,丢尽了赵宋宗室的脸。
这个赵汝腾,对当今天子诸多怨言,让他心里很是不爽。
“我赵汝腾参加科举取士,就是为了正朝纲、兴社稷。怎么就没有骨气了?”
赵汝腾恼羞成怒,愤愤怼了回来。
“正朝纲、兴社稷?皇帝富国强兵,为国为民,你一点都没看在眼里。你心里都没有百姓,没有是非,你正什么朝纲,兴什么社稷?”
辛庸怒火上升,声音也大了许多。
赵宋宗室,奇葩不要太多。
赵汝腾和辛庸当街开喷,过路的士民纷纷围观。洪天锡暗暗叫苦,赶紧上前劝道。
“二位贤弟,你们怎么初次见面,就给掐上了?听我的,都少说一句。咱们前面找家酒楼,坐下敞开了说。”
辛庸脾气直,性格耿介,跟他很投缘。赵汝腾又是他的同乡,他并不想这两个人闹翻。
为口舌之争翻脸,实在没有必要!
“道不同不相为谋!君畴,这样的人少粘为妙。我有事,先走了!”
辛庸向洪天锡拱手告别,转身径直离去。
“不知所谓的狂夫!”
赵汝腾面上潮红,愤愤言道,拂袖向另一个方向而去。
洪天锡一时踌躇,不知道该跟上哪一个?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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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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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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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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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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