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喜欢在御书房接近臣子,众臣也是人尽皆知。
陈起、曾极、刘克庄三人一起跪下,向御桌后的赵竑跪伏行礼,恭恭敬敬。
“草民等叩见陛下。”
赵竑微微一笑,摆了摆手。
“诸位,都起来吧。今天这里没有君臣,只有朋友相聚。大家都坐吧!”
赵竑笑呵呵说道,尽量让自己平易近人。
在老百姓面前耍威风,总是端着,实在是无聊。
“谢陛下!”
陈起等人从地上爬了起来,小心翼翼在赵竑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人人面带笑容。
要是搁在平时面见君王,他们还有几分傲骨,或许不会下跪。但赵竑对他们有救命之恩,现在又是新皇登基,礼仪上就特别浓重了一些。
这也从中可以看出,大宋君权的软弱和亲民化。
“诸位在狱中都好吧,那些狱卒们,没有难为你们吧?”
赵竑笑着问了起来。
“回陛下,草民都好。陛下让陈尚书照应,草民等才逃过一劫。陛下天高地厚之恩,小人等感激不尽!”
刘克庄代表三人,向赵竑谢恩。
“陛下有所不知,草民等出狱的时候,正碰上史弥远等人被抓入狱。史弥远身穿囚衣,蓬头垢面、踉踉跄跄,全无以往的嚣张跋扈。看他鼻青脸肿,肯定挨了不少揍。这可真是世事难料啊!”
陈起不知不觉叹了出来。
当日有多嚣张,现在就有多狼狈。史弥远倒台之快,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人在做,天在看。史弥远胆大包天,矫诏废立,罪不容诛。他能有今日的下场,咎由自取。”
曾极感慨万千,摇头说道。
史弥远得罪了那么多人,那些狱卒,估计不会轻饶了史氏父子。
“陛下,受人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草民被李知孝罗织罪名抓捕入狱,曾求郑清之相救,也得以安然无恙。草民请求陛下,在狱中不要苛待郑清之父子,让他父子安心上路。”
陈起硬着头皮向赵竑求情。
谋逆之罪,那是株连九族的死罪。他不敢为郑清之求情,只能尽量让他少受些罪。
“陈掌柜,此事朕答应你了。”
赵竑点点头,沉声道:
“郑清之也是一代名家,若不是心生贪念,欲壑难填,想要从龙之功,又怎会落到如今这般田地?”
“陛下天恩,臣没齿难忘!”
董宋臣下去传旨,陈起跪地,连连磕头,“邦邦”有声。
“陈掌柜,知恩图报,你也是个忠义之士。起来吧,坐下说话。”
陈起爬了起来,在一旁坐下。
“陛下洪福齐天,幸而有惊无险,登基大宝。草民等事后听起来,都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刘克庄感慨而言,眼神里都是惊诧和好奇。
事实上,他很想知道赵竑当日杀人暴起的历险过程。
“陛下一路过关斩将,听着痛快淋漓,实在是让我等胆战心惊。陛下要是功亏一篑,我等也就没有什么指望了!”
曾极摇头说道,赵竑哈哈大笑了起来。
“诸位有所不知,现在看起来风平浪静,其实当日真是一场豪赌,朕可是背了震天雷在身上,随时准备玉石俱焚。要不是史弥远太过大意,朕恐怕已经被废黜了!”
现在想起来,赵竑也是暗叫侥幸。
若是过程中有一点差池,他不是被杀,就是被废黜,或者同归于尽了。
“听说陛下当日当殿杀了班指挥使史某,又杀了殿帅夏震、副帅徐仪,都知夏元民等,又在大殿之上痛打史弥远、程珌等奸臣。当真是大快人心啊!”
刘克庄的兴奋看在眼中,赵竑不由得摇头苦笑。
“刘先生,你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当日很有可能功亏一篑。真要是那样,咱们只有到阎王爷那里谈诗赋词了!”
“陛下万金之体,洪福齐天。大宋要富国强兵,还要指望陛下!陛下绝不会有事!”
陈起眉飞色舞,满脸的喜色。
雨过天晴,皆大欢喜,这是最好的结局。
“陈掌柜,你回家看过没有,书铺有没有什么损失?如果有的话,报上来,朝廷补给你就是。”
赵竑安慰起了损失惨重的陈起。
这个时候还能记着他的死囚恩人郑清之,这人不错。
葛洪这个刑部尚书,圆滑通透,八面玲珑。不过国法为重,刑部尚书这个位置,似乎不适合他。
或许这和葛洪无关,大环境而已。
“陛下,那都是一些小钱,不值一提。如今陛下登基大宝,草民要想赚点钱,那还不容易!”
陈起满脸赔笑,恭维起赵竑来。
事实上,他家大业大,也没有多少损失。
“陈掌柜,你是个聪明人。你放心,你的买卖,会越来越好的!”
赵竑哈哈笑了起来。他目光转向了刘克庄和曾极,轻声问道:
“刘兄、曾兄,你们两个,日后有什么打算?”
出个书,摊上这么大的事情,差点丢了性命,这二人心理上的打击,肯定不小。
“陛下,经此一劫,我二人心灰意冷,打算退耕于山野,或周游四方,修身养性,著书立说。”wWW.ΧìǔΜЬ.CǒΜ
刘克庄和曾极四目相对,似乎真有些心灰意冷。
“刘兄,我不同意你的看法。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若是知难而退,就是逃避现实了。有一句话说的好,死了比活着容易。”
赵竑看着面色凝重的二人,微微一沉吟,这才说道:
“朕打算办报纸,行于大宋天下,不知你二人是否愿意,来主办这件事情?”
“报纸?”
刘克庄和曾极面面相觑,都是满眼的疑惑。
临安城小报多的是,还需要再办什么报纸吗?
“你们没听错,是报纸。和临安的小报一样,但要正规的多,而且要通行于大宋各路州。上面所述,政治、经济、边事、民生,针砭时弊,警醒天下,应有尽有。但有一点,不能说假话。”
赵竑哈哈一笑,一本正经,义正言辞。
“就比如我大宋,如今骄奢之风,空谈之风,萎靡之风蔓延,如果不打住,危害极大,甚至可能亡国灭种。那就要呼唤民众,告谕天下,杜绝这些不正之风,移风易俗,让大宋改头换面,脱胎换骨。”
刘克庄和曾极二人,身在民间都敢奋然发声,可见其都是热血之士。给他们更好的平台,为国为民,他就不相信,他们会袖手旁观。
“陛……下是说,于整个……大宋通行的报纸?”
刘克庄颤声问了出来。
赵竑的思维跳跃之快,让他振奋之余,有些跟不上。
“不错!最少各路,各州要普及。不在赚钱盈利,而在于开启民智、振聋发聩、提倡铁血精神、尚武之风、英雄主义,要让整个大宋的士民,都醒过来!”
赵竑一本正经叮嘱起了二人,向二人说教。
“治病只能救助人的身体,而文章则可以改变人的精神。要想唤醒民众,就要用文章,用手中的笔,去刺痛他们,改变他们!”
这个时代,舆论掌握在士大夫手中,国家作用形同虚设。舆论阵地,怎么可能让臣子控制。
“还请……陛下示下,怎样开始?”
曾极脸色发红,肃拜而道。
赵竑的话,完全说到了他的心里,也让他的小心脏,“噗通噗通”跳了起来。
若是能靠报纸警醒天下士民,那不仅可以让大宋有一番新气象,还可以青史留名,何乐而不为?
“曾极,你问的好!”
赵竑轻轻拍了一下桌子,思索着说道:
“北方鞑靼虎视眈眈,蠢蠢欲动,报纸上要提倡尚武之风,恢复汉唐之尚武精神。此其一。”
“其二,豪强官宦侵田隐税,国家税赋外流,清丈田亩。此其二。”
“士大夫、豪强横行不法,搜刮敛财;地方官府鱼肉百姓,欺上瞒下,朝廷要澄清吏治,反贪反腐。此其三。”
“此外,报纸上要遏制骄奢之风,空谈之风。民生疾苦、各行各业,凡是本朝的积弊,都要一一涉及。”
赵竑的话,让刘克庄和曾极都是血液上涌,瞬间脑子里有了一些想法。
“陛下以前写的《鞑靼策》,以及那些振奋人心的诗词,想必就是为了唤醒我大宋的士民吧。”
曾极眼睛放光,大声说了出来。
“陛下,草民只是担心,若是报纸上大肆宣扬朝廷弊端,恐怕会引起民心不稳,朝野动荡。”
刘克庄沉吟着提了出来。
赵竑微微一笑。看来,这二人考虑周全,进入角色也快。
“两位,大宋如今积弊重重,就是要断臂求生。况且,朕准备实行新政,强兵富国,会和报纸上宣扬的革除各个弊端一样,同步推行。”
赵竑的话,让刘、曾二人轻轻点了点头。
报纸上宣扬,大不了刚开始不要那么激烈,温和一些,只要不激起民变就行。
“我大宋三大弊端,冗官、冗兵、冗费,朕都要一一解决。你们在报纸上大肆宣扬,为朕推行新政呐喊助威。这些事,朕一个人办不到,需要许多人一起做。你们明白朕的意思吗?”
“陛下圣明!”
刘克庄和曾极郑重一礼,都是心动。
“陛下,草民也想办份报纸,你觉得怎样?”
听得入神,心里也痒痒的,感觉赵竑开明亲切,陈起小心翼翼问了起来。
“完全可以,但是要和朝廷办的报纸有所不同,要是一模一样,就违背了办报纸的初衷。比如,朝廷的报纸主要集中在国家大事,你的报纸把重点放在民间,两者相得益彰,各有所长。”
活跃民间经济,他当然是鼎力支持,举双手欢迎了。
赵竑看着刘克庄和曾极,一本正经。
“两位先生,你们意下如何?”
这二人都是大家,能出书的人,文笔自然不差。
“陛下,我二人唯陛下马首是瞻!”
刘克庄和曾极一起肃拜。
“你们也不用担心各部、各级官员掣肘,报纸虽直属于礼部,但直接对朕负责。刘克庄任宣传司郎中,曾极为员外郎,共同主持宣传司。江湖诗派的各位名士,还有天下名士,都可以加入进来,发表见解,针砭时弊,为富国强兵出谋划策。”
宣传司,不过新增加一个房间而已。
“陛下天恩,臣等肝脑涂地,难以为报!”
刘克庄和曾极又是跪下,磕头谢恩。
宋朝礼部下辖祠部、膳部、主客三司,各司郎中、员外郎为正副主官。郎中属员外级,分掌各司事务,其职位仅次于丞相、尚书、侍郎的高级官员。
二人前几日还在刑部大牢混吃等死,这一转眼成了朝廷大臣,人生大起大落的太快,实在是让二人吃不消。
“刘兄、曾兄,恭喜二位了!”
陈起满脸笑容,眼中都是羡慕嫉妒恨。
新朝新气象。得遇明君,他的两位好友,终于否极泰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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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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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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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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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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