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在了!”

  走廊空旷,任建军崩溃绝望的叫喊声回荡着。

  任爱珍头晕目眩,指尖发颤,浑身冰凉,像是被什么狠狠地推了一把,猝不及防地坠入万丈深渊,手挥舞着,想抓住些什么。

  却还是直直地往下坠。

  她瞪大眼看向弟弟,眼泪大颗大颗地掉。

  “你说什么?”

  “谁不在了?”

  “姐!”任建军痛哭流涕,心像是被什么拧了又拧,不忍说出真相,“姐,爸妈不在了,但是你还有我啊。”

  “姐,你千万要坚强。”

  任建军试图抱住姐姐,再一次被拂开来。

  泪水无声无息地在任爱珍的脸上流淌着。

  她不再哭嚎追问,声音平静得可怕,缥缈到连自己都听不太清:“爸妈他们是怎么走的?什么时候的事?”

  “他们……埋在哪里?”

  看着姐姐就像是瞬间被抽走三魂七魄一般,脸色活生生白了一层,眼神也变得木愣愣的,任建军吓得忙抓住任爱珍的手:“姐,你不要吓我。”

  她的手冰凉得吓人。

  “你别这样。”任建军嗓音带着哭腔,手忙脚乱地搓着姐姐的手,想要将它捂热。

  泪水难以控制地掉落下来,砸在姐姐的手背上。

  泪痕一滴叠着一滴,凉凉的。

  “爸妈一直惦记着你。”

  “姐,爸妈他们都很爱你。”任建军抬手抹脸,怎么也止不住这该死的泪意,“你回来了,他们一定很高兴。”

  “他们都希望你可以好好的。”

  任建军悲不自胜:“姐,以后就剩我们姐弟俩相依为命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你要是出什么事,我怎么办?”

  “姐,我改天再带你去祭拜爸妈。”

  “你现在跟我回家,好不好?我们先调理调理身体,等以后好起来,我们一起去爸妈坟前磕个头。”

  “姐,你——”

  任爱珍一点一点坚定地抽出自己的手,眼睛一眨不眨,直直地盯着弟弟。

  “爸妈是怎么走的?”

  “是不是……”任爱珍轻眨了下眼,豆大的泪珠霎时间滚落下来,“是不是……和我有关。”

  任建国低下了头,肩膀颤抖。

  叫他怎么说出真相?她又该如何面对?

  “你不要多想,姐。”终于,任建军组织好了语言,强撑着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奇怪。

  “妈妈死于一场意外,爸爸是生病去世的,他们的死不是你造成的。”

  “和你没有关系,姐。”

  现在否认已经来不及了,早在看到他下意识的反应后,任爱珍的心便沉到了谷底。

  胸口一热,唇齿间弥漫着一股铁锈味。

  任爱珍想起了分别时的场景,画面已经模糊,但她还记得当年好几个男人闯了进来,在一片慌乱中嘈杂声中,他们像对待牲畜一样将她控制住。

  强行拖出院门时,她最后一次回头,母亲不知何时跌坐在了地上。

  身下隐隐有血色。

  当时母亲已经怀胎五个月了。

  任爱珍反反复复安慰着自己,母亲和那未出世的弟弟妹妹一定会平安无事,一遍遍幻想着母亲渐渐老去的模样,想着弟弟妹妹是像爸爸多一些还是像妈妈多一些。

  爸爸妈妈会用她为弟弟妹妹取的乳名吗?

  那个素未谋面的骨肉至亲,是叫“豆豆”的弟弟,还是叫“囡囡”的妹妹?

  她一次又一次地想着。

  在返程的飞机上,任爱珍还在想着,自己或许已经当上了姑姑、阿姨。

  只有这样,像藤蔓一样牢牢扎根的担忧才会滋生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当年那个孩子呢?”

  任爱珍心底隐隐有了答案,还是自虐般出口询问,怀着一丝丝期许,想在弟弟这里听到不一样的事实:“是豆豆,还是囡囡?在哪里?”

  “豆豆,他……”任建军哽了一下。

  是弟弟啊……

  但,任建军的哽咽声让任爱珍来不及产生一丝一毫的喜悦之情。

  她敏锐地回想起方才任建军说的话,是“姐弟俩”,不是“姐弟仨”,他们家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你刚刚为什么说‘我们姐弟俩’?”

  “当年母亲是不是受伤了?她早产了?才五个月……她和豆豆一起走了,对不对!”

  “豆豆在哪?”任爱珍揪住弟弟的衣服。

  “告诉姐!那群天杀的是不是伤到妈妈了,她和豆豆死在了我被拐走的那天?是不是!”

  “三十年了!妈妈死了三十年我才知道!”

  面对姐姐声声泣血般的追问,任建军又想起当年倒在血泊中的母亲,还有那个血肉模糊已经成形了的男婴。琇書網

  他生下来就没了呼吸。

  任建军痛苦地抱着头。

  “不在了,都不在了!”

  “豆豆没能生下来,在那天就死了,和妈一起走了!”

  “轰——”有什么东西在心间轰然倒塌,任爱珍心底最后一丝光亮彻底熄灭。

  走廊上一片寂静,只有任建国的压抑的抽泣声。

  许医生等人的表情都很沉重。

  华昭昭担忧地看着任爱珍,不知该不该庆幸,她的身体经过异能的温养,应该不会承受不住。

  “那爸呢?他是怎么走的。”任爱珍打破了沉寂。

  说出了母亲和弟弟的死因,再说父亲的容易了许多,任建国沉痛道:“家里出了这么大的变故,爸他一夜白头,每天一句话也不说,没日没夜地干活,没过几年也……”

  “他临死前交代我一定要找到你。”

  “姐,现在你终于回来了。”任建军红着眼眶,抓着姐姐的手,“爸他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姐,姐?”

  任爱珍好像什么也听不见,整个人混混沌沌、失魂落魄的,突然,她终于迟缓地理清了真相,继而发出凄厉的哭喊声,不断地捶打着胸口。

  “都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

  “我害死了爸爸妈妈和豆豆!”

  “姐!”她下手这么重,任建军吓了一大跳,忙牢牢地将姐姐抱住,生怕任爱珍把自己打出个好歹来。

  任爱珍悔恨痛哭:“小军,我当初就该安安静静地跟他们走,我不该吵醒妈妈,我不该挣扎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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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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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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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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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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