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夷、波托,两国同时内乱啊……”
田园园沉吟着摸了摸大壮的小脸,小家伙已经睡着,小嘴里发出“咻咻”地呼吸声露出被子的小手极是冰冷,手背上不知何时皲裂了几个小口子,将他的小手塞回被子。
她不懂政治里头的弯弯绕绕,两国同时内乱,岂是巧合二字一概之。都道朝堂波诡云谲,凡事皆事出有因,想必是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搅弄风云。
此时的边关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浑水,心怀不轨的人都想浑水摸鱼,来达到自己见不得人的目的。
然而,乱世之中谁能分辨出自己焉不是那条待摸的鱼呢?
大殿内烛火微曵,映照出几人的身影影影绰绰,沉默不语,一时殿内针落可闻,外头几人大声谈笑的声音越发清晰。
即使刚从狼族侥幸逃生,可有肉吃,有地方睡,他们便又生龙活虎起来。
月轮离开后,田园园躺在床上久久不能睡,望着跳动的烛火发呆。
特好端着热水进来,见她一动不动,笑道:“您看什么呢?看的这么入迷!”
“…嗯?”田园园回过神叹了一口气,目光幽幽:“也不知道芃芃怎么样了?”
“您就放心吧!大小姐在家好着呢。”
特好拧了热帕子给田园园擦身,热乎乎的帕子落在身上,瞬间起一身鸡皮疙瘩,不过很快就擦完了。
田园园将大壮的小黑手从被窝里抽出来:“大壮的手皴了,你给他也擦擦。”
“哎。天冷,大少爷也跟着遭罪。”
“是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呢。”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前途未卜,谁也不知后面如何。
屋里冷,也就被窝和床边的火盆里有些温度。
特好边洗帕子边说:“院子里柴火不多,我们还好,您和少爷可怎么办?”
田园园掩好衣服躺进被窝里,乌云似的头发散在脑后。
事实证明,不经常洗头发,确实能提升发质发量。头油牌洗发水,脱发人士的福音。
“没事,后头的房里不是有很多不用的桌椅板凳,让他们拉来烧柴。”
“不好吧,那里桌椅板凳不都是什么紫檀、黄花梨,很是名贵,砍了烧柴多可惜呀!”特好心疼叹气。
梦真殿有两间抱厦房,一间偏殿,殿后还有两间杂物房,里头堆着不少不用的家具,都是些上等名贵的木料,而且还是皇家御用之物,随意损坏是要担责的。
换作平常,田园园不可能也不敢打这些东西的主意,可现在天寒地冻,滴水成冰,东西再名贵也是死物件,哪里有人命值钱。
再说月轮在这儿,有什么事只管往周廷祎身上推就行。
周廷祎:……我是你专用的背锅侠。
田园园给大壮掖好被子,压低声音说:“这般严寒,不说我与孩子受不住,就是外头几个大男人也受不住。你该烧就烧,日后若是皇帝问罪,自有人担着,放心大胆的烧,去吧!”
特好这才放下心来,端着盆正要出去,转头问:“夫人,又来了几个大男人,床不够,晚间怎么睡?”
田园园打了个哈欠,慢慢阖上眼,“让他们去和王太医杨小树他们睡偏殿。我记得那里的柜子里还有三条棉被,给他们,两人一条,再生个火堆,应该能撑些时日……”话未说完,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她身体还未恢复,精神不济,白日里也是睡的多醒的少。
特好吹灭桌子上的蜡烛,轻手轻脚离开。
不知睡了多久,田园园忽然从睡梦里醒来,热,无孔不入的热,她浑身汗津津的像是水捞出来的一样。
更让她难以启齿的是,两个胸部涨的难受,她捞起熟睡的婴儿,不管人家饿不饿先喂再说。随着他的吮吸,另外一个喷出不少多余的奶水,不一会儿胸前的衣裳就湿透了。
这狼肉果然是大补之物!
直到天亮,田园园还是睡不着,顶着两个熊猫眼在殿里走来走去,经过三天的休养,已经可以下床活动了。
“吱呦”门开了,特好也顶着熊猫眼走了进来。
田园园:好巧,你也失眠啊!
特好凑过来在她耳边嘀咕一句,一听外头的男人也一人顶着一个熊猫眼,田园园嘿嘿一笑。
都是血气方刚的大男人,昨晚上可不止睡不着那么简单吧!
今天依然吃的是狼肉,听特好说月轮天刚亮独自一人下山求援去了。
北风猎猎,天光翳翳。
一个黑衣男人从院墙上跳下来,俊俏的脸毫无血色,是刚从单枪匹马从狼群里杀出来的月轮
。他身手不错又没有累赘,很快将群狼甩在身后,一出别院,直奔别院正门。
不出所料,大门口空荡荡的,只有翻倒的牛车和撒落一地的补给。
门口留守的士兵已经不见踪迹,不知是逃了还是被狼群叼走,拉牛的牛亦不能幸免。一共四辆牛车,四头牛,现场遗留了两头骨架,其他两头不见踪迹。补给中荤腥之物皆被吃的干净,其他的则撒落一地。Χiυmъ.cοΜ
大雪茫茫,所有挣扎的痕迹被掩盖个干净,谁能想到白雪之下是如何血腥呢!
远处山顶白雪皑皑,天空低垂,铅云滚滚,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白雪。除去落雪与风的声音,再无其他声响,别院死寂的像是一座坟冢。
即使见过不少风浪,此时月轮心生惧意,不敢久留下山去了。
茫茫山道,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风雪中……
听到月轮独自下山,田园园愣了一下,只能说艺高人胆大,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下山带回援兵。
天公不作美。
早起时天就昏沉沉的,到了中午,低垂的天空再次飘起鹅毛大雪。晚上时,积雪就到了脚脖子。
“今天是小年啊!”
王太医给田园园把完脉,忽然说了一句。
“您不说我都忘了。这都到了小年啊……”田园园看着襁褓里的孩子,感慨万分:“又是一年,过得真快。”
算下来,她来大周已经有六年了,这具身体也有二十四岁了。
回想起前世林林总总,那么的遥远而不真实,像是庄周梦蝶,又像是南柯一梦。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窗外寒风冷冽,烛火微动,又是一年。
三日后,不要钱的大雪才堪堪停下来。不过天空仍旧阴沉着,显然还会再下。
大白天的殿里昏暗一片,不得不点上灯。
三天过去了,月轮一去不归。
不知被狼叼走了还是如何,总之没了音信。
大门外时不时能听到狼群奔跑的声音,浩浩荡荡,一听就知道数量不少。
他们手里还有两头狼,省着吃还能吃上十来天。
倒是南苑那边一直没什么动静,晚上不见点灯,白天不见烟火,也不知道还活着没有。
后来的四个士兵,开始焦躁起来,火气很大。尤其在吃饭时,每次都会和分饭的王太医吵上几句。
过了两日,他们几人自作主张从偏殿搬出来,住进另外一间抱厦,隔壁就是特好与小雨的房间。
对外头的暗潮一无所知的田园园,除了睡就是吃,不过现在她最怕的就是喂奶。
小家伙的奶嘴裂出两个红艳艳的破口,每次喂奶时,痛不欲生。哪里是喂奶,分明是在上刑!疼的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没有不倒霉只有更倒霉,她对自己的乳汁竟然过敏,奶水流过的地方长出不少奶藓,越挠越痒,越痒越挠,挠破皮也解不了痒。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药,王太医也无能为力。
说起王太医,狼肉应该是发物。这两日他伤口红肿发炎,若是不及时医治的话,恐怕会溃烂,严重的话要截肢。幸亏上次治疗大壮的陈芥菜卤汁还剩下些,他每天都会喝上三次,两日不到,伤口的情况有了明显的好转。
眼见效果这般明显,他死乞白赖向田园园又要了一坛。田园园答应他,待回到下山后送他一坛。
“嘶!”小家伙大口大口吮吸着乳汁,疼的他娘龇牙咧嘴,一直倒吸凉气,很快身上疼出一身汗。条件不允许,她换衣不勤,又不洗澡,顶多擦个身,所以身上的味道着实不好闻!
等喂完奶,小家伙就已经睡着了。田园园掩上衣服将他放进自己的小被窝。
她回头挑眉看向一直看自己的大壮,笑嘻嘻地问:“你要不要也喝一口?”
大壮歪着头看了看,摇摇头:“弟弟,吃。”
“哎呀!我的大壮会说弟弟了,你可真棒!”
意外听到大壮的回应,田园园捧着他的小脸重重地亲了一口,毫不吝啬地夸奖起来。
大壮眼睛黝黑发亮紧紧盯着她娘的眼睛,显然是欢喜的。
外面的大门被人推开,不多时,特好端来一碗热汤和几块肉,嘟着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怎么了?脸色这么差?”田园园将大壮搂到怀里,疑惑看着特好。
“夫人,他们几个,就是后来来的那几个士兵,他们,他们……”特好欲言又止,秀眉紧蹙。
田园园追问:“他们怎么了?”
她一直足不出户,不曾见过新来的几人。
“他们原是在偏殿住的,这会儿居然私自搬进我们隔壁。我总觉得他们不怀好意。”
她会担忧也是正常的,之前梦真殿里的就两个男人,一个是忽略不计的王太医,(王庚:什么叫做忽略不计!老子也是男人好不!)另外一个心悦自己,不说别的至少安全没问题。
可是那几人一来,事情便不一样了。尤其在月大人走后,无人压制,几人越发嚣张起来。
这两日吃饭也是。肉块一出锅,他们四人一拥而上,人多势众,若不是顾念着田园园是将军夫人,否则连她也只能吃剩肉,喝剩汤。
田园园眉头一皱:“晚上你和小雨搬我这里住,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群男人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每日又吃着狼肉,精力旺盛。身边还有两个妙龄少女出入,确实危险……
田园园也不愿把人想的太龌蹉,可世间万物只有人心与太阳不能直视,不能不妨!
特好点点头,放下托盘走了。
到了睡觉时,她一个人抱着被褥过来。
“小雨呢?”田园园有些瞌睡,这几日一直睡不好,精神不济,一碰到床就困的睁不开眼睛。
特好脸色难看,撇了撇嘴:“她不来,说我想的多。”
还说她是狐狸精,勾引杨小树…
“不气不气,随她去吧!”田园园打着哈欠安慰了她一句。
特好应了一声:“奴婢知道。”
翌日清晨,特好起床去打雪。
昨晚上下了一夜,这会儿的雪最是干净,很快就打好满满一盆的雪。
特好端起盆准备回去,一抬头看到正前方,站着一个士兵,一只手在自己衣裳下动来动去。
她今年虽然已经二十来岁,未经人事,连男人的身体也不曾见过。哪里知道那男人一边在摸衣服里摸来摸去,一边呼哈呼哈的干什么。
天色还有昏暗,她一时没看清他到底在摸什么,心头一动:不会是得了夫人说的什劳子狂犬病吧!于是快步离开。
片刻后,男人嘴里忽然传出几声压抑地低叫……
今日天气不错,特好将少爷尿湿的包被拿出来晒一晒,她一出来,墙根底下晒太阳的士兵瞬间看过来,眼神在她的脸与重点部位徘徊一圈,眼神火热。
杨小树从大殿后面走出来,见到此景,沉着脸快步走去,站在特好身后挡住几人的目光。
“怎么了?”特好看到他来,微微一笑。她本身长的就秀气,这般一笑更是添了些柔美。
杨小树的脸瞬间飞起红云,害羞地笑了笑,二人相视而笑,顿时忘了那几个虎视眈眈的男人。
“吱呦!”门开了,特好侧头看去,是小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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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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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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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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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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