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芃芃眼泪汪汪地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娘亲,小手紧紧攥着她的手指,一动不动,直到刘御医上前,特好才哄着将人抱走。
“呜呜呜,娘,我要娘!”伏在特好的背上,芃芃向床上之人伸出手,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粉色的棉袄之上,洇出些许湿痕。
特好拍了拍她的小身子,温声细语地哄着:“小姐乖,少夫人身体不适需要大夫诊治。”
芃芃揉着眼睛,哭得稀里哗啦:“娘,很痛很痛。”
此时,昏迷中田园园脸色苍白,从肩窝伤口中流出的血将肩头的衣裳染透,连带着床铺也沾染不少,伤口中的瓷片已然变成血红色,离得近可以闻到刺鼻的血腥味。
侯爷说是她自己刺的,也不知怎么这般傻,刺的这般厉害,特好眼圈微红。忽地看见刘御医从药箱里拿出一把剪刀,似乎是先处理伤口,便把芃芃送给屏风后面的孟星惟,自己过去打下手。
芃芃一看到最疼自己的爷爷,“哇”地一声哭了起来,看着她哭花的小脸,孟星惟心疼将她接过来打横抱入怀里,温柔的哄道:“你娘很快就好了。”“爷爷,娘痛,很痛!”一岁多的芃芃不知道什么受伤,可是娘流了很多很多血,一定很疼很疼的。孟星惟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柔声说:“大夫来了,你娘很快就好了。”
“真的?”
“爷爷怎么会骗你呢。”
“呲啦”一声,田园园的肩膀的袖子被剪开,露出纤细白皙的臂膀来,越发显得伤口狰狞可怕,刘御医也顾不得男女大防,手向伤口的瓷片伸去……于是瓷片被他生生拔出来的,血瞬间像泉水汩汩而出,伤口周围的皮肉外翻,什么黄的红的都有。
一旁的特好赶紧用棉布将多余的血水蘸走,刘御医见瓷片清理干净,开始止血上药。边上边唠叨:“幸亏没伤到筋脉,若不然你家少夫人这胳膊就得废了!到底是谁下如此狠手!”来之前,月黑什么都没说。他自然不知道这伤是病人自己捅的,如果知道说不定扒开她脑壳看看是不是有病!
“不知道。”特好知道凶手是谁,可也明白夫人不会无缘无故如此,自然推脱不知。
刘御医上完药拿起棉布包扎伤口,还好伤口不深不用缝针,他眉头拧成疙瘩:“这外伤倒是很严重,需要好好休养,就是日后恐怕会留下疤痕!”伤口狰狞外翻,即使痊愈也会落下一个去不掉的大疤!
好吧,田园园你这次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上过药,刘御医拿来田园园的手腕,修长的手指探上脉搏,不忘叮嘱特好:“伤口不能见水,记得每日定时换药。我再开些活血化瘀……”话还未说完,脸色猛地一变。
特好心头咯噔一下,大夫好端端地怎么神色大变,难道……她看向昏迷中的少夫人,神情瞬间沉重,脑海里飞快地闪过无数念头。
“她,她已有身孕!!”刘御医额头冒出汗来。
特好没反应过来:“啊?!”
刘御医愣愣地重复一遍:“她已有身孕,不足一月。”
脑补田园园得了诸多恶疾,唯独没想过她会怀孕,特好浑身抖了两下,指着止血粉问:“这个可有妨碍?”
“没有,没有。”刘御医摇摇头,心里奇怪。他记得几天前,高御医曾为孟长辉表妹看诊后,也为将军夫人请过平安脉,可当时脉案上并未记录怀孕一事,此时又怎么怀孕了?这才隔了几日,若是有孕应当那日脉相便有表相才是!
特好长舒一口气:“没有就好,吓死我了。”说着,还拍了拍自己胸口。
刘御医虽然进宫时短,可也见过不少阴私,此事在世家大族中屡见不鲜,再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拱手温声说:“少夫人因怒极攻心而昏倒,刚才在下恐因此事伤到胎儿,故而失态。”
特好回礼:“是!”
眼下她已经身怀有孕,药物之上自然得斟酌一番。写药方时,刘御医又算了一下孟将军回来的日子,越算越觉得他头上绿的发黑。前有男宠无数的波托公主,后有珠胎暗结的将军夫人,由此可见,男人不能离媳妇太久!心里打定主意,明日就派人将媳妇带回来,好夫妻团圆。
特好知道田园园怀孕后,立刻将这好消息告诉了孟星惟。
他激动地连说三声好,一想到她的伤口,顿时又是一阵后怕。等刘御医一出来,他赶紧拉着人家问东问西,事无巨细,唠里唠叨唠个没完
看着孟星惟清俊无双的面容满是担忧,刘御医心里生出一个荒谬的念头,说不定床上之人腹中胎儿的生父就是他!
自以为吃到劲爆大瓜的刘御医,兴冲冲回到秦王府,随后便将此事对秦王和盘托出。他们二人的关系,高御医临走前曾透露过一二,奸夫淫夫不说,一个有妻有儿,还有一个让自己侄媳妇怀孕的……
刘御医:我就是这么忠心!
谁知,听完此话后,秦王哈哈大笑起来,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
刘御医一脸懵逼,没有想象中的火冒三丈,难道秦王是知道?还是有他一份力?都道有权人花样百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所以脑补要不得啊!
笑完后,秦王威胁敲打他两句,不许造谣生事,便放他离开。
刘御医刚走,孟星惟就来了。
此时天色已晚,周廷祎以为他是来过夜的,正想长夜漫漫无心睡眠,眼下美人投怀,便立刻欢天喜地地迎上去,结果迎接他的是“梆梆”两记老拳,趁着他捂着胸口没反应过来,孟星惟便让月黑去开他的私库。
月黑这吃里扒外的东西,拿了钥匙屁颠屁颠的开门,他的心上人像个土匪一样将各种珍贵补品洗劫一空,连个眼神都没给自己,拿了东西就走。
待他走远,周廷祎起身追究月黑的吃里扒外,结果他轻飘飘地来了一句:“不是王爷说的:你的就是他的,他的就是你的!属下自然不敢违抗!”
“……”苍天呀,他养了一群什么玩意。
翌日清晨,周廷祎先将周余氏与其弟、族弟,与案程一并移交大理寺,随后又派人通知陈王府。
很快陈王府那边过来人,是她的一对儿女,陈王世子不知何故并未出现。
周廷祎问之,周一衡支支吾吾推说父亲身体不适。
来到监牢,二人看到形容凄惨的母亲,很是痛哭一场。周余氏心知自己的冒名顶替之事暴露,大势已去,面对孩儿的问询三缄其口,只让他们不要追究任何人,好好过日子。
二人从监牢出来,便对母亲脸上的伤提出质疑,周一衡更是气得要上表皇帝,告大理寺私自对宗妇用刑,吓得一旁的大理寺卿一头冷汗,连连解释来的时候已经如此。
周一衡看了一眼冷着脸的周廷祎,虽知前因后果,然人心都是偏着长,自然是向着自己母亲,再者他母亲一日没定罪,便是陈王世子妃,恨声道:“好一个将军夫人,居然把我母亲打成这般模样!我要到御前告她一状!”
然周廷祎冷冷一笑:“哼!你母眼见事发便想杀小孟夫人灭口,小孟夫人自然不能引颈受戮。不过你母捅伤了她,而今还在床上生死不知。你确定不是镇远候府追究你母亲之事?”
周一衡之妹拉了拉哥哥的衣襟,他脸色阴沉,再也说不出什么追究的话。
二人行礼离开,之后陈王府再无人出面。
两日后,周余氏秘密处死,其弟、族弟刺配充军。
田园园醒来后,一切尘埃落定。
她的伤看着严重,其实都是皮外伤,除了偶尔有些疼痛外并无大碍。当得知自己有身孕后,她也很惊讶。
自从有了芃芃后,她伤到底子,月事一向随心所欲,想来就来。xǐυmь.℃òm
她算了下日子,应该是孟长辉回来那两日怀上的,月经虽说没来,可那几日正巧是排卵日,加上他又能干,一击即中,难怪怀孕。
田园园心情复杂啊,还以为自己再难有孕,没成想在这儿节骨眼上又有身孕,也不知是好是坏。
今日屋外又飞起雪,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
她躺在贵妃椅上,身上搭了一床薄被。芃芃坐在矮凳上,围着火炉给娘亲剥花生吃。她人小,一时半会剥不了几个,却乐此不疲想为娘亲做些事。
火盆中炭火通红,整个室内烤的暖烘烘。
田园园昏昏欲睡,耳边是芃芃剥花生的声音。
片刻后,特好提着食盒顶着一头雪进来,鞋底沾着不少雪,在地板上留下湿痕。
她先从食盒里端出一碗黑乎乎的药,随后又端出一碗肉沫蒸蛋和一盅炖汤。
“少夫人,喝药了。”
田园园坐起身,望着她手上的药碗,叹了一口气。这药也不知放了什么玩意,贼苦,闻之欲呕。
特好见她脸皱成菊花,笑道:“良药苦口,利于病!您喝了药身体才能恢复!再者,您怨谁啊,这伤还不是您自己捅的啊!”
“你是伺候我,还是气我啊!”一想到这伤是自己下的手,田园园就后悔的要死,早知道这般疼当初就轻轻划了两下。
当日也不知道自己哪来那么大的气性,说捅就捅,真是个自作自受的二百五!
一口气将药喝完,特好及时送来一碗茶,喝了两口冲淡口中苦涩,便见她哄着芃芃吃肉沫蒸蛋。
周余氏已经伏诛,朝廷顾及陈王府与定国府的颜面将周余氏秘密处死,对外说是突发疾病暴毙而亡。然而当年真相如何,自是无人追究。
朝廷为了补偿田园园,送来六匹软烟罗、四匹水红绡、二匹织金锦和一些没啥用的花瓶摆设。最令她高兴的是,皇后放出话来,二十九那日让周一臻来府探望。
喂了几勺,芃芃自己拿着勺子吃蛋羹,特好便去端炖盅,放到贵妃椅边的小几子上,拿来一个小碗说道:“听一甲说,前日晚上,陈王府来人了。”说着,往小碗舀了些炖汤。
田园园接过小碗,疑惑:“他们来干什么?”
“一甲送他们进了洗秋阁,海哥便借口支走他,具体不知。”
“你去把他找来,我问问。”
特好为难:“海哥神出鬼没的,奴婢不知道去哪儿找他。”
田园园笑:“你就在红榴园附近看看,他保准在那儿!”
随后,特好去找海纳,果不其然,他就在附近猫着呢。
海纳来到落樱园后,在外间回话,不曾进入内室。特好抱着芃芃去洗手洗脸,小丫头又吃了一脸。
田园园打听陈王府来人的目的,他说是为了请侯爷不要深究周余氏刺杀命妇之事。
“那叔父答应了?”
“陈王乃是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兄弟,岂有不同意之理!”
“岂有此理!为何不来找我!”田园园很是生气,明明受伤的人是她,为何不是来求她不要追究,太忽视当事人了!
海纳:“侯爷是一家之主,自然求得是他!”
“哼!”田园园气得连汤都喝不下,躺回贵妃椅上。
海纳笑道:“你也别生气,当时陈王府是拿了诚意过来。等侯爷将手头之事料理完毕,定当给你送来!”
“诚意?什么诚意?”田园园又恢复了元气。
“当时是侯爷谈的,具体的我不知道。”
“……一问三不知!”
海纳离开前把芃芃拐走了,说是青娘想孩子了,咱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想谁!
下午,刘御医过来请平安脉,田园园总觉得他的眼神怪怪的,说不出来,总之有些诡异。
因为孕期短,再加上前日打周余氏动了胎气,必须要卧床休息些时日才行。
晚上,查莉儿过来探望。知道她怀孕后,今日上街特地买了一大堆补品,光是极品血燕就买了十盒,端的是财大气粗。也不知道那老板得高兴成什么傻样!
待她走后,特好望着桌子上满满当当的补品,有感而发:“少夫人,你是怀上公主的孩儿了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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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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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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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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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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