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家,海纳便招呼田园园和高远进厨房。待点着蜡烛后,便献宝似的从背篓里掏出两只死鸟。
“这是什么鸟?”田园园好奇地看着他手上的鸟。
两只鸟似乎不是同一品种。一只羽毛是棕红色,看着灰头土脸,很不起眼。另外一只的羽毛则是五彩斑斓,尾羽纤长而飘逸,极是美丽。
海纳笑道:“这是复啼鸟,也叫夫妻鸟。后日高远不是要去提亲嘛,我特地带三甲去了一趟城外捉回来的,等后日求亲时用。”
在大周西北有求亲送夫妻鸟的习俗,这与其他地方不同。相传古时有对夫妻,恩爱有加,相敬如宾。可惜天意弄人,情深易折。妻子忽然生了重病,不到一年便撒手人寰。丈夫悲痛欲绝就想随妻子而去,可上有高堂需要养老送终,下有幼子需要抚养照顾,只得继续苟活于世,却再没有续弦。百年之后儿女将他葬于妻子坟墓中。刚一封墓只见晴天一声霹雳。随后,一对形态各异的玄鸟从墓中盘旋而起,翩跹起舞,引颈长鸣,声音清越,久久才离去。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
后来,人们为了纪念这对忠贞的玄鸟,便称其为夫妻鸟,又因为这鸟总是公鸟先鸣,母鸟后啼,又称复啼鸟。
“多谢海哥!”高远接过夫妻鸟,真诚地道谢。虽然认识的时间短,可在他们身上看到属于家人的温情。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海纳哈哈一笑,随后又从背篓里掏出两只褐色长耳朵兔子,笑道:“夫人,我爱吃红烧的!”
两只兔子十分肥硕,田园园点头笑道:“行,明天做。还能来道爆炒兔肉,又香又辣更好吃!”
“那再好不过了!”
三甲提着背篓凑了上来:“夫人,我也爱吃红烧的!”然后也从背篓里掏出一只怪模怪样的动物,一脸得意地看着几人,笑道:“我逮的,你看可肥了!”
“这是什么?”大门牙,长的还像大号的老鼠,还有这身油光水亮的皮毛,看起来很是熟悉。
“鼧鼥。”高远解释道。
“鼧鼥?看起来是个很稀奇的动物。”田园园好奇地打量一番,这玩意搁在现在绝对是牢底坐穿兽。
海纳笑:“不稀奇,草原上多得是。以前我们在兵营里没少捉它打牙祭,肉嫩肥厚又多汁,比起红烧,还是烤着好吃。”
一听鼧鼥好吃,高远眼前一亮:“那咱们就烤着吃呗!”
田园园白了他一眼,“吃什么吃!晚饭我都做好了,明日再说。后日就要给你去提亲,明天一早跟我去趟城南找王婆去。”
“找她做什么?”高远一听不吃烤鼧鼥,嘴撅地能挂酱油瓶。
“三媒六聘不知道吗?没有媒婆哪来的三媒啊?”
田园园对古代婚嫁规矩不甚明白,与现代简洁的婚礼一比,十分繁琐和郑重,还有许多上古流传下来的规矩。
三甲问:“三媒是不是得要三个媒婆啊?”
“不知道!”
高远看向田园园:“你不是成过亲了?怎么不知三媒是什么?”
她成亲啊,天为媒,地为聘,简单粗暴又穷酸。问她什么是三媒六聘,可真是找错了人!
田园园摇摇头表示不知道,海纳轻笑一声,为这啥也不知道的三人解惑:“所谓的三媒,确实是三个媒人。即男方的媒人、女方的媒人以及为男女双搭线牵桥的媒人,此为三媒!所谓的六聘,乃是六个程序。一是纳采,二是问名,三为纳吉,四为纳徵,五乃请期,六乃亲迎。除却父母包办,还必须有媒人介入,方显郑重。”xiumb.com
言毕,“啪啪!”三人俱是一脸惊讶,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
没想到看起来那么粗犷的一个男人,居然这般博学多才,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随后海纳说明日只需找到一个媒婆,至于什么时候带着纳采礼上门提前,等后面一系列活动,主家只需交些银子便不用操心了,当然聘礼需得自己准备。
田园园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本来就给了三日,时间紧任务重,既然有媒婆全权代劳那真是再好不过。至于聘礼,家里有好几口箱子礼品选些名贵的抬去,特殊时期特殊解决。
谁知第二日,钱满仓带着钱富贵,身后跟着八个家丁,抬了四口箱子上门了。
当时几人刚刚吃过早饭,田园园打算带着高远去城南找王婆。见他们来了,她也是一脸惊讶。
惊讶归惊讶,还很快请二人进来。
请进堂屋后,高远连忙去烧茶。田园园看到钱富贵还是一身男装,心里便打起鼓,不会是有什么变故吧!
“请坐,快请坐。”田园园招呼父子俩坐下,自己则在主位坐下。
海纳见他们人来了,抱着芃芃,带着三甲进屋回避。陈老九说是给玉楼做棺材,做了两天还没做完,昨夜又递话来说等这个月二十一那日再下葬,故此屋内只有田园园和钱氏父子。
三人坐定,钱满仓拿着手帕擦脸,一路走来后背早已是汗流浃背,肥嘟嘟的脸涨得通红,显然平日不爱运动,缺乏锻炼。
他看着田园园:“田娘子,你我交情不浅。我有个不情之请!”
“真快成一家人了,有什么话你尽管说!不必客气!”田园园客气道,心道:看你一脸理直气壮的样子,也不像是不情之请啊!
坐在一旁的钱富贵也柔柔地开口:“爹,你直接说吧。”
此时,高远端着茶盘和餐点走了进来,给三人上完茶后,最后把一碟子奶酪酥放到钱富贵手边,两人相视一笑,各自红了脸。
钱满仓见人都齐了,这才清了清嗓子,说道:“我也是难以启齿。你们知道富贵是我钱家的独苗,若是她嫁入高家,我那万贯家财可就白白便宜我那些心狠的族人。所以,高远!”他看向高远,眼神刚毅却带着几分恳求:“你可愿意入赘我钱家,做个赘婿?”
“倒插门?”田园园下意识地看向高远。高瞻一死,他亦是高家最后的根苗。
钱富贵也看向高远,纤长的手指紧紧绞在一起,又是紧张又是期待。
这两日父亲向她说明其中的利弊,若是她嫁入高家,待父亲百年后,她定然守不住这偌大的家业,只能将万贯家财拱手让人。大周有律出嫁女是不能继承父业的,除非她不出嫁而是找个男人入赘钱家,再生几个随自己姓的孩子,那便相安无事,所以今日她们是带着纳采礼来的!
高远转头看着钱富贵明艳无双的脸蛋,想了想,他现在孤家寡人一个,还有什么可计较的,但还是看向田园园想听听她的意见。
“姐,你怎么看?”
“啊!我啊!”田园园愣了一下脸色有些迷惑。男人不都是不愿意倒插门吗,但看着高远镇定自若的脸,还有眼睛隐隐的喜悦,便知他是欢喜的。
眼下三人都望着自己,目光灼灼,想来都等着她拍板呢!可婚姻乃是终身大事,岂能儿戏?
她向高远说道:“此乃是你的人生大事,还是由你自己决定为好!”
闻言,高远看看她,看看钱满仓,最后眼神落在钱富贵身上。
她感觉到他的视线,轻抬螓首,这一刹那眉眼如画,艳若春桃。高远微微一笑,像是三月的春阳。
男貌女貌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愿意同钱哥…钱小姐,相濡以沫,举案齐眉。可我也有一个条件!”
钱满仓还没有说话,钱富贵抢白:“不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一听这话,钱满仓连忙插了一句嘴:“孩子得随我钱家的姓!”
高远正色道:“第二个孩子不论男孩还是女孩,都随我高姓,而且这孩子将来会过继给我哥哥,算我哥有个后人。不至于在我百年后墓前无人填土。”
“我答应!”钱富贵立刻答应下来。
钱满仓有些不满地看着儿子,“若是头生是个女儿,二胎是个儿子怎么办?”
他闺女嫣然一笑:“我多生几个不就行了!到时候一群萝卜头在后面喊你爷爷爷爷,你可不要烦呢!”
他家人丁稀少,多生几个自然极好。钱满仓拉下来脸呵斥:“大姑娘家家的不害臊!”可是嘴巴却合不拢嘴。
高远看着未来娘子如花美貌,也傻呵呵地笑了起来。
田园园也不禁为他高兴起来。有情人终成眷属,可喜可贺!
最后她将钱家送来纳采礼收下,明日自会有媒婆过来问吉。两家统一口径,只道高远入赘钱家,嫁给钱家的二小姐,这样钱富贵依然以男装示人。
临走前,高远将夫妻鸟送给钱富贵,并且从怀里掏出一个银镯子,温声道:“这是我娘临终前给的,我一个,我哥一个,说让我们给未来的娘子。现在我便把它给你了。”
“我会好好珍藏的。”钱富贵双手接过,打量着手中的银镯子,成色、手工都属于下等,可这是高远母亲的遗物,自己自然要好好珍惜。
一旁的钱满仓不满地小声嘀咕:“什么婆母啊,明明是岳母!”
田园园看了他一眼:“得了便宜还卖乖!我还没有计较你打我的事呢!说来,我这脸可疼着呢!”
钱满仓吓得赶紧起身,一揖到地:“田妹妹,都是哥哥的错!哥哥给你作揖了!”
田园哈哈一笑:“你说咱们辈论的。你我平辈相交,高远又是我弟弟。按理儿他是钱富贵的父辈,以后可咋叫?”
“咋叫?当然各叫各的!总之我就是高远他公公,可不能叫我哥呀!”
田园园撇了撇嘴,真是乱透了。
到了中午,钱氏父女留下吃饭。田园园先做了红烧兔块、爆炒兔肉。期间海纳将鼧鼥给烤了,又炒几道可口小菜,还给芃芃炖了一碗蛋羹。别看他五大三粗做的菜倒是色香味俱全!
高远特地把陈老九请来做陪,来时还带来两坛屠苏酒。
酒还是当年高瞻酿的,人虽然不在了,可却还无处不在。
等烤鼧鼥一熟,几人便热热闹闹的吃了起来。这一吃便吃到天黑,最后高远被灌得爬不起来,海纳和陈老九架起钱满仓将他送回去家,钱富贵也喝了些,脸颊红润极是漂亮。
谁知到了半夜,田园园正睡的朦朦胧胧,忽然听到有人开门,她连忙起身去查看,只见高远的房门大开,人不知道去哪了,“吱呦”一声大门口传来声响。
芃芃还在睡,她随手抓起一件衣裳边穿边向门口走去,一出大门,冰冷的寒风猛地吹了过来。
“真冷!”她紧紧抱住自己,左右张望了一圈,随后向高瞻家走去,大门果然开了,一进院里就听到高远压抑的哭声。
听着黑暗中传来的悲痛哭声,田园园也不禁热泪长流。
第二天,一个穿红着绿的婆子扭了进来,手里还捏着帕子,一进门就唱诺起来:“钱家有女,今日问名!”
早已准备在一旁的田园园高声回道:“有喜同贺,请来问名。”随后便请媒婆进屋,这句话还是海纳教的!
所谓问名就是合八字,拿到男女双方的生辰八字,到道观或是寺庙卜问是否合适,测测吉凶,婚姻会不会顺遂等等。
高远把写着自己生辰八字的红纸交给田园园,再由她交给媒婆。
等媒婆一走,两人对视一眼,田园园笑道:“走!去买新衣裳!”
“新衣裳?”高远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还好好的没破没坏,“衣裳不是好好的,为什么要买新的?”
“你要成亲了,要买些新衣裳和裤子。在我老家,当姐姐的会给即将成亲的兄弟弟买衣裳!所以我要带你去买衣裳呀!”
其实是她看高远身上的衣裳有些破旧,连鞋子也磨得发毛。自从高瞻死后,他的衣食住行便无人操心,明明是个成年人了过的却像个孤儿。
田园园看着他内心很是自责,明明答应高瞻好好照顾他,却还是疏忽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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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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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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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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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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