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熙岳一只脚跨出门槛,想不到鞋底顿时传来“滋滋”的声音,黑烟升起,吓得她立马缩回了脚。
“天銮,你这是什么意思?”
兰熙岳一向知道他放肆,但是对于王族,他从未有过如此放肆的举动。
他这是生气了?气什么?
也许是仙倾抚将复活术的事情告诉了他……他气自己让他的宝贝师妹当传话筒?还是气自己不该让他回忆起那段往事?亦或是气自己没有早点告知他?
所以,他这么急切地亲自前来,想必是看重这个消息的……
“怎么,郡主不知?郡主今天一早不是去我府上道贺乔迁之喜吗?郡主觉都不睡,如此勤快地前来道贺,天銮自然也不该午睡,刚回府收到消息,便来回礼了呀。”
说着,缉天銮抬手一挥,从他的储物法器中散出红光,然后各种木制家具便出现在安王府门前。
这些家具,同是木制,在如此高温下却没有一丝损伤,堪称极品。
“安王平日勤俭,想必王府家具也是老旧,今日天銮带着千年海枕木制成的家具前来回礼,想必不会辱没了安王吧?至于府上的旧家具,天銮也一并帮你们处理了,郡主也不必致谢了。”
说完,缉天銮转过身,看也不看兰熙岳一眼,只见【焚龙】感知了主人心意,华为红光飞入天穴,热气蒸腾间,便不见了踪影。
直到余热散尽,兰熙岳还在发愣。
他来,不是为了复活秘术?
仙倾抚没对他说吗?
还是说了,他却并不在意?
那他为什么如此大张旗鼓地来?难道就只是因为……自己为了避开他,特意挑在他去早朝的时候过府拜访、而打扰了仙倾抚睡觉?
所以他特意选在午睡的时辰前来,就是为了让整座王府的人不得午睡?
兰熙岳沉黑的眸底逐渐翻滚,愤怒一层接着一层滚了上来。
她伸手扶着门框,指甲狠狠掐了进去,翻起的木刺扎进她的指尖也浑然不觉。
而这些不甘与愤怒,只在眨眼间便被她完美地隐藏,转身回府指挥救火之时,她仍旧是那个沉稳的郡主。
如此大的动静,不需要安王前去告状,王宫便已经知晓。
缉天銮回府之时,王宫派来的兵士已然等在了他的将军府前。
“你们来得倒快。”缉天銮自然知道他们的来意,但是,算算时间,小倾快要午睡醒了。
缉天銮再次抬腿,无视他们,往府中迈步。却不料这些兵士竟然颤颤巍巍地挡在他的面前:“请将军不要为难小的们。”
缉天銮本就不愉的脸色更冷,不过他没有再执意回府,而是轻唤了一声:“煊方。”
火龙从府中化作一道流光直冲缉天銮脚下而来,然后从火龙团子化成原身,匍匐在缉天銮的面前。
一众兵士被热气灼得睁不开眼,只恍惚看见大将军踏上龙背,化作流光,往王宫方向去了。众兵士见大将军没有再为难自己,纷纷松了一口气。
=3=
我午睡转醒,不知是不是昨夜没睡好的缘故,依旧有些头疼。
榻旁传来衣袖摩擦之声,虽然还未睁眼,但仿佛已经见到了师兄倚靠在床柱上凝望我的模样。
“醒了?方才我为你号脉,发现你最近休息得并不好,是否有隐隐头痛之感?师兄特意为你准备了这杯明惰茶,能缓解你的头疼,算着你差不多这时候能醒,茶温正适宜。”
我抿唇笑着睁眼,但是看见榻旁人的眼神,笑容定格在脸上。
我赶紧坐起身,乖巧接过师兄递来的明惰茶,一口饮尽。
“小倾何时如此安静了?怎么一觉醒来不发一言?可是还有起床气?方才师兄火烧安王府,已替小倾出过气了。”
我一怔,原来如此……
我不敢抬头看他,赶忙掀开被子起身,师兄往后退了两步,让开位置。我顾不上穿鞋,跪在榻旁,拜了下去。
“师父,是小倾不该将如此小事让师兄知晓,徒增大家烦恼,小倾知错,请师父责罚小倾。师兄只是听信我小人之言,才做出如此荒唐的举措,请师父不要责怪师兄。”
“不愧是王都人人传颂的【仙则女】啊,师父这幻形术,还从未被人识破过,小倾,你可是第一个。起来说话吧,先穿上鞋,初春天寒,莫要着凉了。”
“谢师父。”我听师父语气,似乎并未十分动怒,松了一口气。我穿上靴子,再次跪了下去。
“师父有命,小倾莫敢不从,师父不必化作师兄的模样,骗小倾吃下那颗虫卵。”
方才饮下的那杯茶,我已经察觉到茶水中有一只蛊虫之卵,但依然喝了下去。
师父等在我的榻旁,等我睡醒迷糊的时候,想让我掉以轻心喝下蛊虫的虫卵,这便是师父化作师兄模样的原因。不过我身为国师的弟子,师父有命,又何须这些伎俩。
“你既知晓,怎的还喝下了那杯茶?”师父被我道破,便解了术法,变回自身的模样。
“天色已晚,师兄却还未回府,想必是因为火烧安王府,被王上扣下了。师父自降身份,扮做师兄的模样,来喂我吃这蛊虫卵,想必也是身不由己,小倾无论是为了师父,还是为了师兄,都会吃下这颗虫卵,以安众人之心。”
“唉,你能明白的道理,天銮比你痴长五岁,却并不知晓。他今日之举,触了这王都多少人的心啊……安王再如何,他到底有血脉化龙之力,是一国支柱。天銮成长得太快,王上已经开始不安了,而你是天銮唯一的软肋,师父只有出此下策,让你吞下大司蛊虫之卵,并将蛊虫的母虫交予王上,王上才能对天銮放心,天銮战火中拼杀出来的大将军,才得以保全,小倾你冰雪聪明,定能理解师父的苦心。”
我曾在古籍上草草阅览过,大司蛊虫,与其他蛊虫不同,一生可以繁育十只虫卵,如果当着母虫的面烧死九只虫卵,那么最后一只虫卵会变成血红色,而这只虫卵一旦在人体内孵化,除非宿主遭受火焚冰浴,否则永远不死,永远被吞下母虫之人操控,成为无法反抗的傀儡。
而虫卵要想孵化,需要在人体内待足三十天,才能吸收人体的血液,破卵而出。
这也是师父不惜化为师兄的模样,想要骗我无知无觉喝下虫卵的原因,他们,不想让师兄提前知道这件事,直到三十天过去,蛊虫已在我体内孵化,他们确保能将我控制住。www.xiumb.com
不过,师父竟然主动说出,这是大司蛊虫,不知是给我的机会,还是试探。
“师父放心,今日小倾从未见过师父,大司蛊虫这件事情,绝不会从小倾口中告知师兄。只是,守在府中的暗卫……”
“这便好,你放心,这些暗卫已被为师施了术,他们不会记得为师来过。”说罢,师父的身形消散在我面前,连气息都没有留下一丝一缕,仿佛我方才所见,都是错觉。
“呼——”我长出一口气,瘫坐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一边笑,泪珠一边不争气地滚落。
师兄从小便是孤儿,从五岁被师父捡到,一直到现在,整整十五年,一只修炼,从未懈怠,十五岁便能屠龙,为了国家在沙场浴血奋战,经历了多少凶险、多少磨难。
而认识我以来,我仿佛就是为了成为师兄的劫难而生,他为了我,违逆王上赐婚,为了我,差点与阙哥哥反目,又为了我,饱受非议也要将我接出王宫那是非之地。
最后,还要为了我,永远不得反抗王室?
这么多年,我勤勤恳恳,努力修炼,纵然天资不行,又屡遭挫败,所求,不过是能帮上师兄一二,但我却又做到了什么……
=3=
王宫,朝龙殿。
兰极兴坐在高高在上的龙椅之上,批阅着奏章。
缉天銮跪在大殿之上,腰板挺直,一声不吭。
他应召进宫,王上却仿佛视若无睹,只是批阅奏章,他跪了两个多时辰,王上也未曾抬过头。
天色渐暗,有宫人上前掌灯。
王上抬了一次头,看见只是来掌灯的宫人,又继续埋头批阅奏章。
缉天銮觉得,王上似乎在等待什么。
这时,一名宫人匆匆忙忙端着两碗甜汤上殿。兰极兴这才放下笔,对着缉天銮道:“大将军,不必拘礼了,来人,看座。”
“喏。”宫人应下,很快就带上了一张矮椅和矮几。
缉天銮愣了一下,赐座有为什么会有一张矮几?
“爱卿在这陪了本王一下午,想必是口渴了,来人,赐甜汤。”
甜汤?难怪会有矮几,看来这碗甜汤,可真是有备而来。先前感觉王上在等待什么,恐怕等的便是这碗甜汤吧。
“喏。”那端着甜汤的宫人竟然没有先奉上王上的甜汤,而是托着两碗一起来了缉天銮的面前,看样子,王上的意思,应该是让自己选一碗。
若是放了旁人,必然是乖乖选上一碗的,但是缉天銮根本不想去思考这两碗甜汤里究竟有什么弯弯绕绕,他也有不去思考的资本:“卑职不喜甜品,请王上谅解。”
“哈哈,果然是本王的好将军。”
缉天銮本以为王上会被自己再次激怒,不想他竟然笑了,而且还是真的在笑,只是不知道,究竟有什么好笑?
“既然将军不喜,那这两碗甜汤,本王便都喝了吧,本王,甚是嗜甜。”兰极兴招招手,那端着甜汤的宫人走到他的身旁,兰极兴竟然真的一口气喝了两碗甜汤。
缉天銮皱着眉头,心中愈发不安。
今日冲动了一些,火烧安王府,本以为被王上召进宫,会受到责骂惩罚,却只是跪了两个时辰,还赏赐自己甜汤?况且这甜汤明显暗藏深意,自己就这么轻易地拒绝成功了?
这并不像王上平日的做派。
“好了,本王知道,爱卿今日所做之事,不过是一时激愤,爱卿也主动在本王面前跪了这许久,想必安王也能体谅爱卿今日之错。你回吧。”王上挥挥手,示意缉天銮退下,然后继续拿起笔批阅奏章。
“谢王上体恤。”缉天銮行了一礼,退出朝龙殿。出了大殿,立马画起了加速法阵。
已是酉时了,小倾午睡已经醒了,见不到自己,不知会不会不安。
这么想着,身后数阵叠加,在王宫上空划过一道流光。
“王上,这大将军,确实放肆了一些。”兰极兴身边的老宫人躬身道。
来时乘火龙从天而降,分明是没有给王上面子,恃能而骄,走时又不出宫门就施术,违背宫规。
“他若不放肆,又怎会拒绝本王所赐的甜汤?本王可不是没有给过他机会,他那小师妹所中蛊虫的母虫,国师送来之后,本王便命人放入其中一碗甜汤,也给了他选择的机会,这机会,是他自己不要的。你说,若是将来他得知,自己今日将那师妹一生的命运推辞掉了,不知会是什么表情?”
=3=
师兄踏云回府之时,我已经收拾好了心情,在师兄的书房找着有关大司蛊虫的书籍。
听到师兄急匆匆往书房而来的脚步声,我赶忙将手中关于蛊虫的典籍塞回书架,然后拿起一本关于术法的书籍假装浏览。
“小倾,对不起,今日偶然军营有事,师兄回来晚了。”
师兄推门而入,第一句话竟是道歉。
我叹了口气,合上了手中的书,放在桌案之上。
虽然太阳已经落山,但是书房内有师兄为我搜集的各种夜明珠和发光术法,亮如白昼。
我看他衣袍上的褶皱,撇撇嘴:“小倾竟不知,军营何处何人,竟能让师兄下跪呢,恐怕跪了不少时候,衣服褶子这一路也没被风吹散呢。”
师兄被我说得一愣,低头瞟了一眼衣服上的褶子,面不改色。
“王上听说我练兵辛苦,特唤我进宫,赏了一碗甜汤,这想必是谢恩时留下的。”
“甜汤?”我心中一紧,难道王上不仅让师父来给我下蛊,还亲自给师兄下蛊?!“师兄,那甜汤可有……”
我本想问甜汤可有什么问题,可是话说到一半,突然想起,我今日没有出门,下午也未与暗卫有交流,原本应该是对于师兄火烧安王府不知情的,若我紧张王上的赏赐,恐怕会被师兄发现什么端倪。
我结巴了一下,又接着问:“可有什么特别之处?好不好喝呀?”
“傻丫头,师兄不喜甜,婉拒了王上的甜汤。不过王上今日也有些奇怪,准备了两碗甜汤,让我选一碗,我婉拒了只后,他竟然一口气喝了两碗甜汤……而且,似乎对于我的婉拒,王上还十分开心。然后,王上便让我退下了。”
我:“……”
师兄极傲,兰极兴却更上层楼,利用了师兄的傲气。
亲手将拯救我的机会送给他,为了日后控制我之时,看见师兄更痛苦的模样吗?
不愧是帝王。
我甩掉脑海中的繁乱思绪,抬头望着师兄,夜明珠的光华印在我弯弯的眼睛中:“师兄,小倾饿啦。”
“就知道你这个小馋鬼要饿了,我回府之时便吩咐了,走吧,今日备了你最爱的雪花虾煸丝。”师兄抬手,抚着我的后脑。
他的眼中,似乎也有着什么,为我的笑容隐藏在了深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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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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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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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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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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