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来说,放血跟死了是不一样的,可对于温玉和杨婉玉来说,一旦沈安言这么做了,那跟去死也没什么区别。
温玉又叹气说道:“可惜啊,还是给他知道了……”
忠祥却急了,“那不是应该阻止公子吗?!”
可温玉却看着他,问道:“但如果这是唯一能救活你家主上的办法呢?”
忠祥愣住了。
温玉继续说道:“你家主子原本生死不明,之前体内五脏六腑都破碎了,我是断定他活不了的,可如今他脉搏已与常人无恙,若非沈公子的血疗对他起了作用,他又怎么会好得这么快?”
虽然温玉暂时解释不清楚沈安言的血为什么会对萧景容有这种奇效,但沈安言这些年吃了这么多的珍稀药材,身上的血恐怕都跟那些灵丹妙药差不多,用做药引……真有奇效也不一定。
忠祥顿了顿,才说道:“可若是主上醒着,也断然不会希望公子拿自己的命去救他。”
温玉便问道:“且不说你家主上愿不愿意,就说说你打算怎么阻止?”
忠祥赶忙道:“自然是去找公子说个明白!你方才也说了,这法子不一定有效,若是继续放血,公子身体肯定撑不住,况且主上身体已经恢复了许多,有你在,想必主上也不会有大碍……”
他还没说完,温玉就一声嗤笑打断了他,“行,你要有这能耐,那你就去劝,你若是能劝得动沈公子,我自然能保证能救活你家主上。”
忠祥:……
被温玉这般打击,忠祥虽然心中恼火,却也明白他的话是有道理的。
沈安言一旦决定了要去做任何事情,谁也拉不住。
除非杨婉玉能从秦国飞过来……
温玉也不是真的想打击忠祥,毕竟他也不想眼睁睁看着沈安言送死,便又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沈公子也不是活腻了想去死,他只是不喜欢受制于人,他这性子……你伺候了他那般久,应当也明白他到底想要什么。”
可忠祥沉默得更加厉害。
他自然知道沈安言这么做是因为太渴望自由了,前半生都活在被人囚禁和压制的日子里,如今终于可以摆脱这种控制了,哪怕付出了代价大一些,他也是愿意去尝试的。
忠祥并不太能理解沈安言为什么那么渴望自由,在他看来,这世上根本没有所谓的自由,就算远离了萧景容,沈安言依旧挣脱不开这个时代的枷锁。
人只要活着,就会被各种条条框框所束缚着。
自由……那或许是几千年以后的事情了。
温玉又道:“你我去劝他都没用,他想要的也不是那些好好活着的大道理,除非……”
他顿了下,看了一眼屏风后的床榻,又轻轻叹了口气。
忠祥也望了一眼屏风,透过屏风看着那模糊不清的床榻,心情也跟着低落起来。
当然,只要萧景容能主动给出一句承诺,保证以后再也不纠缠沈安言,甚至答应帮沈安言把身上的双生蛊给解除,沈安言或许会停止这种做法。
可问题是……萧景容费尽心思才重新把沈安言捆绑回自己身边,他又怎么舍得放走沈安言?
没了蛊虫的牵制,别说让沈安言留在身边,恐怕沈安言第一件事就是先杀了他!
想起这些事情,温玉就觉得头疼,说道:“眼下也先别管那些事情,如今知道了他要做什么,防着点便是,你家主上应当很快就醒了,只要你家主上醒了,一切好商量。”
到时候哪怕是骗,也得把沈安言骗得冷静下来。
可他们两个一前一后离开房间后,床榻上昏迷的男人却缓慢睁开了眼睛。
萧景容也没想到自己还能活下来。
选择救下沈安言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做好了自己会死掉的准备,但老天眷顾他,让他活了下来。m.χIùmЬ.CǒM
说来也是奇怪……
这一次重伤昏迷不醒,他并不只是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而是感觉自己做了一场梦,或者说是……去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或许是人之将死,心中总惦记了一些事情,就喜欢把自己禁锢在其中,久而久之,成了执念,也成了一场痴梦。
他梦到沈越没死,沈家没被灭门,钟家也没有造反,没有所谓的蛊虫,也没有西域的存在……父皇也没有因此驾崩,身体也十分硬朗,甚至还等到了烨儿的降生。
睿国江山有父皇支撑,朝廷社稷有大皇兄在旁辅佐,而他不再是什么摄政王,只是一个备受父皇宠爱又高傲不可一世的普通王爷。
而沈安言也没有投胎到沈家姑娘的肚子里,而是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村庄里出生了,虽是少年天才,却没有任何雄心壮志,年少成名后又忽然低调起来,在村子里当了个教书先生。
他肆意潇洒,游历江湖,沈安言就在村庄里当个普普通通的教书先生……
他策马奔腾于山林间,而他便在山泉下沐浴,两人邂逅时误会丛生,也处处是尴尬。
他依然瞧不起沈安言,觉得他身份卑贱还敢这般嚣张,沈安言也依旧讨厌他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臭脾气,两人话不投机,也毫无相同志趣……
可不知为何,他们总是能在不经意的时候碰见,或是巧遇,或是被人算计,或是遇到山匪……
萧景容在山匪手中救下沈安言时,沈安言默默替他包扎。
他们两个在那个小小的山洞里待了一个晚上,开始逐渐对彼此产生的改观。
这个人虽然傲慢不讲理,还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但心肠却是好的,武功高强,风采斐然,见多识广,也愿意锄强扶弱。
这个人看起来一副迂腐穷酸又谄媚的模样,身份卑贱还如此嚣张,可这么瞧着也还挺好看,嘴巴硬得很,心肠却是软的,半点武功不会,可面对强敌却也不输半点傲骨……
现实里得不到的东西,心心念念着,便都在梦里实现了。
村子里来了恶霸,萧景容就会替沈安言把人赶走。
村子里有人被贪官陷害欺辱,沈安言要管这事儿,萧景容也亲自替他摆平……
到了后来,萧景容要去边境打仗了,沈安言背起行囊就跟着他走,一路上风尘仆仆,他却毫无怨言,自学医术,替他疗伤,自学兵书,成了他的军师。
十年军旅生活归来后,父皇已经将小皇孙册立为太子,手把手亲自教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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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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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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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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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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