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沈管事总是在他面前忙前忙后,他也没有再失神,更没有再把对方误当成爷爷。
只是,对待这个跟爷爷有几分相似的老人,总是难免温柔一些。
沈管事以前没做过这么大的“官儿”,最风光的时候也就是做过账房,只是没做几年就被主家连累去当了几十年的奴隶,干得都是又累又脏的活儿,侥幸活到了今日。
他原本还是惴惴不安,可见了沈安言,又忽然觉得心里柔软,奢望着能一直陪在公子身旁。
只是对管家一类的事情,他做得不好,毕竟没经验。
有时竟还连累到沈安言去帮他处理。
但沈安言从未多说什么,遇到沈管事不会的,还会温柔悉心教导,若下人里流传出些不好听的话,他也会帮沈管事树立威信,严惩那些胡言乱语的人。
所以,杨婉玉再一次出现的时候,第一句话问的便是:“听说你跟我送给你的管事相处得挺好啊。”
沈安言愣了下,“他真是你安排的?”
“不然呢?”这话问得杨婉玉有些好笑,“除了我,谁知道他跟你爷爷长得一模一样?”
沈安言也笑了,“倒也是。”
这些年生活的环境让他变得敏感多疑,风声鹤唳,遇到点好事就总觉得是有人要故意算计他,给他挖陷阱。
他说:“早些年我作过不少画,也画了一张爷爷的画像,之后便一直找不见了,其实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只是总有些莫名其妙的担心。”
杨婉玉就说:“担心也是正常的,不过这位管事你不用担心,是我精挑细选过的人,身世清白,为人也不错,留在你身边照顾你,我放心一些。”
“谢谢。”
“嗐,你跟我瞎客气什么?”
她喝了一口茶,又道:“身子好些了吗?”
“好多了。”但还是自觉伸出手腕给她把脉。
把脉过后,杨婉玉也点了点头,“恢复得还不错,但药不能停。”
沈安言无奈笑了笑,这话听着像是骂人的。
但好久没有这么轻松自在过了。
而后他又问道:“你好久没来了,没遇到什么麻烦吧?”
不等杨婉玉回话,他又说道:“我听说了一些流言,不知道是真是假。”
杨婉玉就道:“真真假假都有吧,我这次来也是有事情要与你说的。”
“你说。”
“你既不愿接受我的安排,去找个清净地方好好过日子,那我也尊重你的选择,既然你要与我同舟共济,那我也就不跟你客气了。”
“嗯。”
“阿言,我的处境你应该已经知道个七七八八了,我虽是将军府的嫡女,也无心过问太过俗事,但自从‘杨家女必为帝后’的谣言出来后,杨家便始终处于水深火热中,这些年,父兄已经低调行事,连我都上尼姑庵待了十三年,可有些事……我不想掺和,却始终逃脱不掉。”
当个尼姑,每天吃斋念佛治病救人本是杨婉玉的心愿,她无意在这乱世中留下自己的名字,也不想成就什么霸业,只想安安分分过自己寻常人的生活。
可她出生在将军府,这就注定了她无法过寻常的生活。
削了头发入尼姑庵,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学医也好,创建天机阁也罢,都只是她自保的手段。
如今,她却被一纸诏书拉入红尘,那些皇子王爷们都对她,对杨家,皆是虎视眈眈。
“父亲屡次想要解甲归田都不成,哪怕哥哥们伪装纨绔,假装才能平平,皇上都始终忌惮我们杨家,他不敢杀父亲,却也不敢放任我们杨家离开王都,便一直将我们困在这都城,如今,皇上病重,太子和翼王端王都对这个皇位虎视眈眈,夺位之争在所难免,杨家也无法置身事外,我思来想去,只能先发制人了。”
沈安言明白她的意思。
既然退无可退,那便只能勇往直前。
他道:“所以,你选了端王?”
杨婉玉道:“我还没选,但跟端王结交实属意外,你就当我经历了一个狗血的小说剧情,运气不佳被那狗娘养的给缠上了。”
沈安言:……这嘴巴比他还毒。
他说:“所以,你对端王无意?可是除了他,难不成你还能选其他人吗?太子和翼王……都有正妻了吧?”
杨婉玉挥挥手,“有没有正妻都没差别,秦怿也不是个好东西,你真以为他跟外界传闻的那样,不近女色吗?”xǐυmь.℃òm
沈安言怔住了,“我倒是也没觉得他不近女色,只是以为他应该比较洁身自好。”
毕竟,的确没听说过他王府里有侍妾通房。
“屁!”在沈安言面前,杨婉玉才能完全恢复本性,“他是没有正妻,王府上也没有喊得出名字的侧妃和侍妾,但这人渣可缺德了,睡的女人是不多,但个个都是对他有用的,甜言蜜语哄得人家心甘情愿献身给他,为他做事,却又各种理由不给人家名分,还不如太子和翼王呢。”
“你怎么知道的?”
“你当我的天机阁是摆设吗?”杨婉玉想起这个就恶心,“本来我也不在意这些事情,但他恶心就恶心在,睡得两个姑娘刚好都是我认识的……”
一个是青楼的花魁,机缘巧合跟她结交,两人聊得还不错,几乎要义结金兰的程度。
一个是她曾经的贴身侍女,因为会武功且又安静聪明,杨婉玉也十分喜欢她,一直心心念念着要给她找个好郎君。
结果这两个人,都是秦怿的床上玩物,心甘情愿给秦怿睡,一个心甘情愿为了秦怿而来接近她,一个为了秦怿而背叛她。
恶心死她了。
杨婉玉喝了一口茶,压下了内心的恶心,“太子的生母是皇后,身份尊贵,朝臣支持者也不少,翼王的生母是宁贵妃,而宁贵妃的母家财产丰厚,富可敌国,秦怿虽也被封为端王,他的母亲也是贵妃,可是无论是权势身份,还是母族的支持,都完全比不过太子和翼王,他却仍能在这样条件的情况下展露锋芒,可见心机城府深不可测。”
她说:“我其实并不想选他,只是奈何他步步为营,心机太深,我不一小心还是着了他的道,被迫跟他牵扯上了。”
沉默许久后,杨婉玉又道:“其实按照我原本的打算,若非要支持其中一人,自然还是太子最好,虽说比起翼王和端王,这位太子是废物脓包了一些,可朝堂有太傅,有阁老,他们自会慢慢教导太子。”
“便是太子不懂,文臣们也自有风骨,不会让他误国,我爹爹和哥哥们没了掣肘,自然也愿意为秦国鞠躬尽瘁,而我……若我不愿意入宫,想来那位太子殿下也不会为难。”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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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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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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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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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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