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换成杨婉玉意外了,“这你都不感动啊?他派人写信给我的时候,我看了都好生感动呢,要是有个人对我这么好,说不定我就嫁给他了!”
沈安言面无表情道:“如果我是个女人,我也会嫁给他,但可惜,我不是。”
“都睡过了……是不是女人也不要紧吧?”
“要紧。”他说,“我又不贱,干嘛要没名没分跟着他,白给他睡?更何况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是罪魁祸首。”
可能没有萧景容当年的无心之失,他现在也是个丧家犬,但这世上没有如果。
萧景容疼他,爱他,甚至为了他百般筹谋……他若不知真相,自然会感动得不要不要的,毕竟他也是人。
但他知道了萧景容曾经做过的一切,他就没办法感激涕零。
他忘不了老鸨对他的毒打,忘不了秀儿的那顿痛殴以及匕首穿过他掌心的剧痛,忘不了他被周家人架起来鞭打的痛苦,忘不了那半年被穆凉王府的管家追杀时的心惊胆战,忘不了老王妃对他的鞭笞和羞辱,更忘不了那场火灾,和许管事、镖局那一百多人的死……
很多事情看似跟萧景容无关,但一环扣着一环,他和萧景容都不能算无辜。
当然,他也实在没有理由把这些错完全怪在萧景容身上,所以他不能原谅的,从头到尾只有自己。
只是再怎么样,毕竟源头是萧景容,他没理由去恨,却也不能因为萧景容为他做了这些事情就感激涕零。
只当是从今往后,他们扯平了。
杨婉玉看着他,又忽然说道:“你知道他为什么要送你来秦国吗?”
没想到沈安言说道:“知道。”
他说:“他知道你才能救我,还有……我入秦国之时,想必也是他回都城之日,拿三座城池与秦怿做交易,虽说满眼温柔都是我,但其实他只是想要秦睿两国暂时休战,太后和国舅蹦跶得太久了,是时候好好收拾他们了。”
只是,太后和国舅根基已深,各地闲王又蠢蠢欲动,这一场内战……即便萧景容准备很久了,也难保不会出什么意外。
萧景容活着从边境回去了,却没打算再活着从都城出来。
他要还小皇帝一个政治清明的朝局,要还睿国一个安稳的太平盛世,之所以把沈安言交给秦怿,是因为他认为只有秦怿当上了皇帝,天下才能太平。
秦怿是个君子,也是个可敬的对手,纵然都有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可他与萧景容一样,都只是希望百姓能安居乐业。
若秦怿能登上帝位,那么他一定会遵守与萧景容的约定,不会轻易发动战争。
等到秦怿需要靠着一场胜仗来稳定地位之时,睿国内乱也早就结束,没了太后与国舅的掣肘,即便萧景容不在了,小皇帝也能在齐太傅和齐王的帮助下,快速成长起来。
朝局稳定,边境将士自然也能同仇敌忾,不畏强敌。
杨婉玉啧啧赞道:“你还真是……冷血无情,够理性。”
沈安言便道:“所以你也不用再试探我,无论萧景容是否还活着,我都不会因为他心软的,我没那个功夫去恨他,也没那个心情去爱他,想必他现在也是一样。”
“他要是……”
“不做假设,除非你有那个本事让我变成女人,给他生个孩子。”
“……那、那我就没这个本事了。”
“那我跟他就没可能。”
“……”行。
吃了点东西,又吃了药,沈安言便又睡下了。
杨婉玉伸了个懒腰,对刘老头儿和袁墨袁朗说道:“他现在挺好的,精神也足,小命算是保住了,活个四五十岁没问题,就是身体虚了点儿,往后再看看有没有办法调回来。”
袁墨却蹙眉道:“四五十岁?之前不还说七八十没问题吗?”
杨婉玉说:“那是哄他开心的,这世道,寻常人没病没灾想活个七八十都难,跟何况是他这身子板……这四五十岁,还得是他在精心调养下才能活着,哪天又被人抽一顿,下个毒,就算救回来也是寿命减半。”
袁墨脸色立马就变了,袁朗也紧张道:“那怎么办啊?!”
杨婉玉:“看着办呗!反正这就是一娇宝宝,不能冷着,不能热着,不能饿着,也不能吓着……”
然后顺手一指,“看到门外那株兰花了吗?”
袁墨袁朗同时看去,刘老头儿一边喝着酒一边瞥了一眼。
袁朗道:“看到了。”
袁墨说:“听管事说,那是端王殿下从一名花匠手中购买的,价值万金,因为特别娇贵,所以得小心养着,浇水晒光都得按量按时辰,稍不如意就会死掉。”
杨婉玉说:“对,你家公子现在就跟那株兰花……哦不,比那株兰花还要娇生惯养,你们就按照这个标准养他,钱不够,去找秦怿要。”
袁墨本来是震惊沈安言的身体居然变得这么差,但杨婉玉最后那句话又让他的震惊上了一个层次,“找……找端王殿下要?”
“对,”杨婉玉笑着说,“只要是花钱的东西,统统找他要,不给就在他门前耍赖打滚。”xiumb.com
“可殿下凭什么给我们?”袁朗疑惑道。
“拿人城池,就得照顾好人家老婆,这是天经地义!他凭什么不给?”
“……”
虽然不知道什么意思,但没钱就找端王就对了。
*
沈安言休养了半个月,精神逐渐恢复了些。
心悸头晕等症状已经消失大半,但偶尔还会体力不支,觉得难以呼吸,渐渐的,沈安言也习惯了靠轮椅行走。
闲来无事,他还把轮椅改造了一番,不仅更舒服,更方便,还能在危急时刻发动机关保护自己。
可惜他能力不足,想弄个自动行走的轮椅,却发现还不如他自己推着快,还晃得他头晕。
杨婉玉再一次登门拜访时,给他把了脉,又顺便问道:“之前给你看的那几个宅院,看得怎么样了?”
沈安言一愣,没反应过来。
早把这事儿忘到脑后了。
好在袁墨还记着,并且一直将那些图纸贴身保管着,闻言便从怀里掏了出来,“公子。”
沈安边接过图纸,这才想起来,“看这个做什么?帮你选一个?”
杨婉玉说:“给你选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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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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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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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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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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