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要忍辱负重苟且偷生,还是要浑浑噩噩麻木不仁?
或者,比这都要难得多……
沈安言是要在这样的王朝里随心所欲,自由自在地活着,他不要依附任何人,也不要委身任何人,他想要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哪怕这世道很难容纳下他这样野心勃勃的人。
但他似乎没发现自己有这样的野心……
沈安言被他盯得越发不安,小心翼翼问道:“王爷,是出什么事了吗?”
“本王在想,”萧景容笑着说道,“不如送你入朝为官,你也来助本王一臂之力,如何?”
“……”
沈安言僵住了,没有任何惊喜,也没有任何喜悦和期待,只有满满的震惊与无措。
他又小心翼翼道:“王爷是……说真的?”
萧景容还以为他会高兴,可看这反应,似乎也不太乐意,便道:“罢了,你这性子也不适合入朝为官,等你哪日改了这些性子再说吧。”
他说得轻飘飘,沈安言却猛地反应过来……这人在试探自己。
沈安言就赶忙道:“我既未参加科举,如何能入朝为官?王爷怎么这般抬举我,倒叫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可惜他反应太慢了。
萧景容也并未为难他,只是笑笑,“的确,是本王癔症了。”
沈安言还想说些什么,张了嘴,却什么都没说。
他已经错过了装疯卖傻的最好时机,若此刻再多说,只怕更会弄巧成拙,便只能闷声没再解释。
直到临睡前,沈安言细细回想,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m.xiumb.com
他做错选择了……
能入朝为官,自然比远走他乡要好,如今他是待在温柔乡太久,又或者是被那些刺杀暗杀给吓得脑子浸了水,竟忘了初衷。
他本来的目的,也不就是想要寻一条出路吗?
睿国有保举之法,权贵世家皆可保举家中庶子或家生子入朝为官,只要有能力接受考核,便可越过科举之法直接当官,这便是皇族对权贵之家的慷慨。
刚开始做的自然也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官,但那对他来说已然足够。
他背靠萧景容这棵大树,便是名声不太好听,想来也不敢有人在他面前说三道四,内有重风忠祥与他相识,外有林惊年和高成与他相交……
萧景容同意他随时邀请林惊年和高成来摄政王府做客,便是要给他铺路!
这是试探,却也是机会!
可他……他选错了!
接二连三的刺杀让他对睿国生出了恐惧之心,这摄政王府危机重重,却也暗藏乾坤,要当萧景容的暖床人固然危险,但这摄政王府就是全天下最好的庇护之所。
他错了,一切都错了!
他该借着萧景容往上爬,而不是该费尽心思往外跑。
若放在以前,他绝对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可老王妃对他的羞辱,许管事和府上那十几口人的无辜枉死,建安郡主对他的刺杀,以及萧景容高高在上的身份……都让他犹如惊弓之鸟。
他不肯再让自己受到一点惊吓,非要把那点选择权完全抓在自己手中。
这是大忌!
可就算如今他再反悔,萧景容也未必相信他,男人说不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才会故意试探。
伴君如伴虎,他失了先机,再想拿回萧景容的信任便难了。
除非……他把自己所有的筹谋都推翻,将手头所有的生意全权交出,再孑然一身尽心尽力伺候着男人。
可不行,他没有这样的底气再来一次。
建安郡主未死,将来会是德王妃,太后与国舅恨他入骨,视他为眼中钉。
沈安言只能咬牙继续走下去。
即便……即便他也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可他没有选择了。
他只是个普通人,没有手眼通天的能耐,也无法预知未来,只能凭借着这副身躯跌跌撞撞往前摸索。
如果他错了,如果……
不,他不会错的!
沈安言努力让自己回想着那天坐在马车上被人刺杀的惊慌和绝望,还有失望……
对,这就是最好的证明,一个能随时把他丢出去当棋子诱饵的人,便是能助他入朝为官,也不过是把他当成棋子换个地方摆。
终究没把他这条性命放在心上。
所以……他没错!
这一夜,床上的两人同枕而眠,心思各异,他们在虚与委蛇中互相试探着,陷入了不同的噩梦。
但夜半被惊醒的,却是萧景容。
男人猛然睁开眼睛,第一件事便是去摸索旁边的人。
摸到了温热的躯体,他缓缓松了一口气,但半晌后,却又自嘲一笑。
他披衣起身,惊动了守在门外的忠祥,“主上?”
萧景容没想到他还守在这里,正要叫他去休息,忠祥却率先轻声道:“可是睡不着?要不要奴才陪您走走?”
“嗯。”
天气有些凉,但月色不错,萧景容就坐在廊下看着忠祥为自己煮茶。
王府内四处都有守卫巡逻,看到萧景容时,都要上前来行礼,却被他抬手制止了。
煮好了茶,忠祥便倒了一杯,毕恭毕敬放在他面前。
萧景容要端起茶杯喝茶时,忽然想起之前在小镇上,忠祥也陪过他在院子前静坐,但那会儿好像没喝茶……
那时,沈安言试探他,要跟他回都城,他顾及对方安危,没敢答应,因此忧愁不已,睡不着。
现在,是他在试探沈安言,要把人留下,可沈安言不愿意了,睡不着的……却仍旧是他。
忠祥见萧景容自嘲地笑了笑,便轻声道:“主上可是有什么心事?”
萧景容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心事,他问忠祥:“你觉得阿言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等忠祥回答,他又道:“本王有些看不懂他,本王一直以为……他算计的都是如何留在摄政王府,或者如何从本王手中得到更多的权势,可为何本王要保举他入朝为官,他却要拒绝?”
忠祥垂眸,“公子心思深沉,的确难猜,但来回想的也不过是那些事情,主上不必忧心。”
萧景容却道:“齐王说,他在外面笼络了不少秦国的商人,还偷偷藏了不少黄金,外面那些生意的账本全是假的……”
忠祥露出震惊的神色,毕竟……毕竟沈安言可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出这些的。
虽说他的监视也不过是跟这人到处走,也没办法一直贴身盯着他,尤其是沈安言要去看那些账本的时候,可……能在他的跟随下,还大着胆子篡改账本,也是个能人!
这心理素质,忠祥是相当佩服!
忠祥的震惊还没过,萧景容便敛了眼帘,手中捏着茶杯,轻声道:“忠祥,本王不会再信他了,他总是骗本王……”
忠祥有心要说些什么,可他看出萧景容是真的生气了。
这种生气不是浮现于表现的那种暴躁,而是打从心底里对沈安言失望。
虽然失望,却又要把这人抓在手里……
以忠祥对萧景容的了解,只怕他早在齐王说那些话时,就派了暗卫秘密去调查沈安言在外面都做了些什么。
萧景容之前命他与众暗卫跟着沈安言,却没让他们插手,就是为了保证沈安言安全的同时,给他一定的自由。
若暗卫真的出动要调查一切,沈安言做的那些手脚很难瞒天过海。
忠祥轻声道:“主上,公子或许就是怕了……”当初的提点变成了刺杀,换谁都会心有余悸。
萧景容道:“本王不会伤害他的,只要他仍旧乖乖待在摄政王府,哪儿也别去。”
随即他又看向忠祥,“你用不着提醒他,本王也想看看,他如今有几分能耐。”
忠祥:“……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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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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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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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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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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