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容的确被沈安言的这些话乱了心,但也很快冷静了下来,他沉默许久,才看着沈安言问道:“如果……没有这两件事情,你真的会留下来吗?”
沈安言看着他,“会。”
萧景容察觉到自己的心脏跟手一样,颤抖了起来。
他抓紧拳头,控制住自己身体的颤栗,声音也沙哑了,“如果,镖局的那些人没有死……”
可是话说了一半,剩下的话却没再说出口。
他也没有解释,当初那场谋划的“刺杀”只是一场意外。
他的确想要警告他,却从未想过伤害他。
沈安言或许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又或许并不知道,但他也没再开口。
那些过去的事情真相是什么,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他如今想要的,也并不只是一场解释。
他只是恍然明白了,杨婉玉为什么那么肯定自己的确对萧景容动过心,为什么蛊虫也认定了他是喜欢萧景容的……
那些被忘掉的过去,一点点被回忆起来。
但他内心,却再无丝毫波动。
沈安言看着萧景容,“王爷,你听到你想要的答案了……但是你开心吗?”
等不到对方的回答,沈安言又继续轻声说道:“所以你看,我是不是喜欢你,我有没有对你动过心……这些答案对你来说根本就不重要,因为你心里也清楚,再回到过去,你也会是一样的选择,对吧?”
“不对,”男人却忽然开口否定了他的猜测,“如果再回到过去,本王不会是这样的选择。”
他说:“阿言,再回到过去,本王一样是高高在上的摄政王,一样会为了苍生而选择放弃你,因为你也根本不会爱上一个为了一人而舍弃苍生的懦夫,你想要的,从不是本王坚定不移地选择你。”而是既选了苍生,就要放手让你自由。
他垂眸,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在跟自己解释,“本王的错,从不是在你和苍生之间选了苍生,只是没用对方法罢了。”
沈安言只是看着他,也没去判断男人的话是对是错。
那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萧景容的心,再次因为他而乱了。
萧景容离开沈府时,不少暗卫小心翼翼守在四周,西域王派来的杀手还未来得及靠近沈府,便被诛杀殆尽。
红袖站在廊下,看着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伸手探了一下,发现雨势有逐渐变大的趋势,便看向一旁坐在轮椅上的沈安言,轻声道:“公子,雨大了,我们回去吧?”
沈安言也伸手,看着细小的雨珠飘落在掌心,问道:“我如果现在就杀了萧景容,睿国会乱吗?”
红袖一向内心强大,哪怕沈安言总是问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但她每次都能很淡定地接住。
她垂眸回答道:“回公子,属下觉得……应该不会。”
萧景容已经毫无保留把自己会的全都教给了小皇帝,小皇帝看着还小,但他如今已经得到了萧景容的真传,就算萧景容不在了,睿国也乱不了,甚至……
她说道:“……倒是摄政王不在了,睿国的小皇帝便会无所顾忌,天下必要历经一番战乱,天下一统之势在所难免。”
连红袖都看出来了……
沈安言收回了自己手,看着盛在掌心里的那点雨水,手指倾斜,雨水便顺着指尖一点点往下滴落。
他说:“那就算了吧……”
红袖也不知道他口中的“算了”是什么意思,但也没多问,而是继续陪着他在这廊下看雨水飘飘洒洒,迷乱了院子的景色。
许久后,沈安言才道:“回去吧,天晴了再出来玩。”
“是。”
可沈安言回了屋子就睡觉了。
天晴了,半空出现了双道彩虹,云松想去叫沈安言起来看,可看到他睡得正沉,也没忍心叫他起来。
萧景容坐在无名客栈的第五层阁楼,面前摆着小桌,桌上放着几盘简单的菜肴,没有动过,可旁边的空酒坛子却已经有十来坦。
男人面色冷静,眼底清醒,不带半点醉意。
眼底映着雨后放晴的彩虹美景,却无心欣赏。
出了沈府,他就忽然想起了沈安言曾在这里给他跳过一支舞,一支……不能称之为舞蹈的舞。
那会儿,沈安言身着红衣,像只蝴蝶,好像随时会翩然离去。
他抓住他,把他压在身上,控制着不让他逃离,听着这人在自己身下喘息,哭泣,求饶……攀着他的脖子呢喃着,呻吟着,要把一切不能承受的苦都说给他听。
那句“手握重权的逍遥人”,他隔了五六年的光景,才堪堪明白是什么意思。
什么手握重权,什么逍遥人……无非是在说自己什么都不想要,无非是在表明自己的无害,无非是向他示好,无非是在试探自己在他心里几斤几两。
沈安言说的对,他萧景容这辈子都学不会如何去爱一个人。
爱苍生比起爱一人,真的简单太多了。
只是他从来意识不到,他早就做不到爱苍生了……
沈安言这是要叫他历经人间最痛的苦,求不得、爱别离、怨憎会……拥有过却不珍惜,失去了再无法挽回。
“王叔……”
小皇帝声音在耳边响起时,萧景容还迟钝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等手中的酒杯被抢走时,他才慢吞吞转头去看小皇帝,而后又迟钝地笑了起来,完全看不出像个喝醉酒的人,只是比起清醒时,更容易接近了几分。
“皇上怎么来了?”
说罢,他又拿起桌面上的另外一个酒杯,给小皇帝倒酒,“来,王叔敬你一杯。”
小皇帝蹙眉,拿走了他手中的茶杯,放到了另一边,“王叔,你一天一夜未归,怎么不跟府上人说自己在这里?”
自从昨天从沈府离开后,萧景容便屏退左右,说自己出去散散心,暗卫们也不能跟着,竟没人发现他是来了这里。
闻公公在府中等了一夜,见他还未归来,便遣人到宫中询问,才发现萧景容也不在宫里。
一帮人像傻子一样找了一天一夜,如今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竟才有人发现萧景容在这儿。
但也看得出他状态不对,无人敢贸然上前,正巧小皇帝找来,便过来看看。
萧景容脑子有些迟钝,抬头一看,才发现彩虹早就不见了。Χiυmъ.cοΜ
天黑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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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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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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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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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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