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摄政王府内的那几个,可全是家生子,这说明他们至少是爷爷那辈就已经在睿国待着了。
忠祥并非是特意在后花园等齐王,替沈安言求情也不过是顺便的事,他主要是来找萧景容谈及细作一事。
倒了茶水,等萧景容端起抿了一口,忠祥才低声道:“闻公公还在地牢内审问,嘴巴紧的很,也问不出些什么,但暗卫那边都查得差不多了,三代以上便是秦国人,那会儿趁着饥荒混进灾民里溜到都城,顶替了别人的身份,自愿为奴求活路,在都城内扎了根……”
最优秀的细作,绝非是抱着立功的心思来的,而是甘愿成为他人之石,让后辈们一个一个踩在自己的白骨上,便是葬身异乡也不打紧,只求能为故国奉献自己。
所以,那些细作们先是以最卑微的身份留在了都城,任劳任怨,死了一个还会有一个,活着的也绝不会想着立功传递消息,而是利用自己已经扎根的身份,迎娶或是嫁给同样身为细作的秦国人,以保证秦国的血脉。
在孩子尚未懂事时便灌输他们细作的思想,听话的就养着,不听话的或是太过蠢笨有可能导致他们可能暴露的,都会直接杀了。
这样留下来的血脉,天生都带着冷血,又灌输了奉献秦国的思想,自然是最好也是最优秀的细作,这样一代一代传下去……身为细作的信念被传承着,他们的身份也彻底与睿国粘连在一起。xǐυmь.℃òm
若非这次主动暴露,萧景容得有读心术才能察觉出这些猫腻。
萧景容又抿了一口茶,“秦国什么时候也有这等高人了?”
能想出这么恶毒的法子还不行,还得有这般狠辣的目光以及掌控全局的能耐,否则便是想得再好,细作远在他乡,这么一代又一代地传下去,叛变的可能性很大。
至少,萧景容就没那个能耐敢这么赌。
忠祥垂眸,“主上并非比不过,只是心肠软了些,愿意把细作当人,若如他们那般也只当做畜生,多好的细作也能训练出来,畜生嘛……自然多的是法子驯服。”
可惜,在驯服细作一事上,秦国的确厉害,但秦国内部还是一样混乱,男人们沉迷于美色,女人们再厉害也终究是弱势,除非真有一位明君能登上那个位置,一改秦国这番做派,否则单靠细作,能成什么事?
“牺牲这么多优秀的细作,只为了捅本王一刀?”萧景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虽说杀了他,睿国也会乱,但如今小皇帝已不是当初那个屁都不懂的小毛孩儿,便是他死了,还有齐王左右大局,林御史和齐太傅这些老臣相帮,再有林惊年与高成这些新贵拥护,睿国的根本也是动不了的。
这么一闹,只是伤了他的身子,却反倒让他把太后等人的火药坊全部捅了,秦国既失了一帮优秀的细作,也失了白花花的银子和那一整船的火药……
怎么看都是亏的。
这种事情,便是秦国最蠢笨的那位崇王都做不出来,有能耐花钱买火药的翼王或是端王又怎么会不清楚?
但还是有人孤注一掷这么做了,到底是为什么?
忠祥心中自然也是疑惑万分,这也是为什么闻公公至今还守在地牢的缘故。
他心中倒是很快闪过一个念头,但很快又自己否决了。
应当……不太可能。
*
沈安言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
几次三番要醒,却又紧接着被拉入另外一个噩梦里。
他时而在梦里看到自己被无数双血手拽着脚,一双双空洞的眼球里流出血泪,凄惨喊着要他“还命来”;
时而又梦见自己站在悬崖边,一双手把他推了下去,但他并未就此跌落万丈悬崖,而是有根绳子一直勒着他的脖子,他就这样被那根绳子掉在悬崖下;
时而又梦见漫天的大雪,他披着雪白的狐裘披风,墨发在寒风中飞舞,他转头,却听见有人说道“回去吧”,他正要问回哪里,忽然白茫茫的四周射来无数暗箭,将他穿了个透心凉……
他总算被彻底惊醒了!
靠在床头喘息了许久,沈安言伸出袖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想果然怕什么来什么。
他那么怕死,所以梦里就总是各种不得好死的死法。
等被噩梦激起的情绪逐渐冷静下来后,他又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盯着某个地方开始发呆,眼神也逐渐变得空洞。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开了口:“有几件事情,我想了很久都想不明白。”
此刻尚是深夜,房间里静悄悄的,窗户不知被谁打开,有月光投射进来,把床前的位置照亮了,却显得其他角落更是黑沉沉的。
房内一片寂静,沈安言的话得不到任何回应。
他继续说道:“我当初棋差一招,猜错了萧景容的心思,也暴露了自己迟早要逃走一事,萧景容因此大怒,冷落了我,一怒之下把府上能照应我的人全带走了,后来府上出现了刺客,我差点死掉,更是决心要立马离开这里。”
“偏偏那个神秘人又忽然出现,再次允诺一定能将我安全送到秦国,真想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我这贪生怕死的凡人脑子可不会想那么多,在他的安排下,我直接逃出了摄政王府。”
“真顺利啊……”他嗤笑一声,“如果不是萧景容带伤追出城外,一路追着还一路查出了火药坊的事,只怕一切都会按照你们计划的那样,此刻,我早该在秦国安生住着。”
“横竖你们那位主子的本来目的也不是要我的命,就算将我一辈子软禁,只要好吃好喝供着,我都无所谓,至于他曾经允诺的那些是否会成真,我那时候当真不在意。”
“但是回到都城后,我忽然发现了很多让我想不明白的事情,若是一直想不明白,只怕我总是睡不安稳,玉姑娘……”顿了下,他看向某个阴影角落处,“……可否帮我解答一二?”
藏在角落暗处的人便走了出来,微弱的银色月光一点点把她照清楚了,她依旧穿着得体,体态端庄,朝着沈安言行了个礼,却未说话。
沈安言敛下眼帘,“我思来想去,倒是把这桩事情想了个明白,虽还不清楚你是用了什么手段才让萧景容把你带回来,但你是秦国的细作,这没错吧?”
玉姑娘总算开口了,“公子是何时发现奴婢身份不对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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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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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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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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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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