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言张了张嘴,梦魇的余威太大,醒来这么久,他竟还是不能发出声音。
忠祥觉得不对劲,轻声道:“公子,得罪了。”
说罢,便掀开了床帘,看到满头是汗还一动不动的沈安言,他便猜出了什么,却不敢贸然伸手去触碰沈安言。
只是萧景容此刻尚未回来,忠祥便只能温声道:“公子可是梦魇了?既是醒来,便是无妨了……”
他努力安抚着沈安言的情绪,见他放松了一些,便道:“公子可缓缓呼吸几次。”琇書蛧
见沈安言照着他说的做后,忠祥又在旁边说道:“宫内急召,主上入宫尚未归来,但算算时辰也差不多了……许是公子今日不曾用过午膳,又一觉睡了那么久,才陷入梦魇,倒也不急,往时奴才也曾这般,醒来便好了。”
沈安言已经能动了,却还是觉得虚脱。
可他不想躺着,便让忠祥扶他起来,帮他挨靠在床头。
许久后,才轻声道:“沐浴吧。”
“是。”
洗了个热乎乎的澡,沈安言却没有感觉好多少,那种心惊胆战的不安感还在。
他迫切地想要见到萧景容。
抬头看向忠祥问道:“王爷什么时候回来?”
忠祥便垂眸道:“快了。”
“快了是什么时候?”沈安言有些烦躁,说话的语气也不大好。
不等忠祥回话,他便站了起来,朝着外面走去。
出了院子,他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找萧景容,忠祥便在此时跟了上来。
“公子……”
“你别跟着我。”丢下这么一句话,沈安言便开始在王府内四处乱窜。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心情那么烦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迫切地想要见到萧景容,他就是不安,就是想再确定一下,至少此时此刻……他还是受宠的。
曾经他害怕萧景容对他的宠爱,男人越是宠他,他就越是害怕,他害怕自己会被束缚住,也害怕这份宠爱超过了他能承受的范围,将来会招致更严重的报复。
可如今他不这么想了。
林鸢的事情让他明白了,一个人在没有能力保证自己绝对适应这个封建王朝时,就不该心存侥幸。
老王妃派来的杀手没有刺杀成功,不是他多厉害,是有十几条人命替他挡着。
如果没有宅子的那十几条无辜的人命,没有许管事的拼死相护,没有镖局那帮兄弟的侠肝义胆,他活不到今日。
但这世间没有许管事了,也没不会再有人拼死护着他,他一心以为只要能待在这王府内便能安然度过余生……
可真的是这样吗?
就算他真的把那些生意做强做大,靠着这个得到萧景容的青睐,甚至以此得到了其他的助力,结识了其他的王公贵族,他就不会像林鸢一样,被人算计,成为党争或者其他利益争夺的棋子吗?
他不能像林鸢那样天真,否则,他迟早会步上林鸢的后尘……
不知不觉间,他竟浑浑噩噩走出了王府,身后是暗中跟着他的暗卫,兴许忠祥也藏在其中,但沈安言却无暇在意。
他随便找了个凉亭坐下,看着不远处的湖水,发呆。
沈安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大老远从王府跑来这儿坐着,就好像是冥冥之中有天意,叫他认清现实,不要沉溺于这段时间的安逸。
平静的湖面,忽然浮现出一具泡得肿胀又发白的尸体,沈安言被吓了一跳,猛地站了起来,却脸色苍白地呕吐了起来。
忠祥果然就在暗中盯着他,急忙上前扶住他,“公子……”
可沈安言什么都吐不出来,因为他今天就没吃下什么东西。
但他脸色实在难看,连站都站不稳,忠祥也顾不得主仆有别,只能将人半揽在怀中,想要趁机带他回去。
沈安言却死死盯着那具尸体,捏着忠祥的手不自觉用上了最大的力气,他虚弱着嗓音,却又不容拒绝般命令道:“去查……这人怎么死的!”
忠祥不敢抗命,就示意藏身于附近的暗卫去查。
不等暗卫查会来,那尸体被捞起来后,便有人认出了是谁,流言如风一般地传到了沈安言这边。
“呀,这不是红袖楼里的那个头牌小倌儿吗?!”说话的是个年轻男子,看样子,他应当是常去这种地方。
“你怎么认出来的?都泡成这样了!”
“自然是看他身上的衣物,还有他腰间的那枚玉佩,红袖楼里能上头牌的,都配着这样的玉佩。”
“嘶,既是头牌,怎么投湖了?总不至于像那些千金小姐般,被人轻薄一番便想不开吧哈哈哈……”这便是带着恶意的调侃了。
接下来,什么议论都有。
但沈安言却听到了最关键的那些议论。
“诶,听说这个头牌,还有之前几个楼里最干净也最漂亮的几个小倌儿都被叫去了摄政王府……”
“我也听说了,好像去的,都死了。”
“难不成是……”
“不至于吧,我可是听说了,摄政王碰都没碰他们一下!”
“所以才都死了啊!杀人灭口啊……”
沈安言的脸色瞬间惨白,身子也跟着摇晃了起来。
忠祥急忙把人扶得更稳,急忙道:“公子,此事不是主上所为!”
忠祥忠心耿耿,又是个太监,不了解沈安言的那点心思,只担心沈安言会误会萧景容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赶忙替自家主上说好话。
可他不知道,这样的解释,只会让沈安言更恐惧。
若人是萧景容杀的,他可以替对方找一千一万个借口。
那些小倌儿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那些小倌儿里有细作,那些小倌儿被人盯上了有人要拿他们做文章……哪怕萧景容只是把人杀了拿来威慑他,沈安言都能接受。
但人不是他杀的,那还能是谁呢?
无非是萧景容的仇人或爱慕者,借此杀鸡儆猴。
那些小倌儿是他亲自选的,是干净的,萧景容没碰他们一下,他们离开时也是干净的,不过是入王府走了一遭,便莫名其妙没了性命。
那……那他呢?
沈安言忽然有些迷茫,他甚至不清楚自己来都城找萧景容是对是错。
可他不来,他怎么知道这人原来是权势滔天的摄政王呢?
他不来,一样是要死在刺客的刀下。
似乎也没区别……
他忽然想起了梦魇里林鸢的质问,为什么呢?
他们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被送到这个鬼地方来,莫名其妙就成为了封建王朝藐视人命的牺牲品。
为什么他们就得这么渺小,就得任人宰割呢?
如果林鸢是错在不该藐视封建王朝的威严,不该女扮男装四处跑,不该逃婚……那他呢?
他又做错了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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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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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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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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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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