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言睡了将近一天一夜,直至第二天的傍晚才堪堪有转醒的迹象。
但他意识清醒了,眼睛却没有睁开。
舍不得……
身下的被褥好软啊,枕头好舒服啊,连带着被他攥在手心的被子都是蓬松柔软的,整个人像是睡在云朵一般。
旁边有人在走来走去,虽然脚步声被刻意放低,但他还是能听到,甚至还闻到了香香甜甜的味道。
咕噜……
他听到自己肚子传来了轻微的响声,眼睛在眼皮的遮掩下也跟着咕噜噜转了几下,叫守在榻边的忠祥看到后,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
“公子,既是饿了,不妨睁开眼睛吃点东西。”
听到这声音,沈安言猛地睁开眼睛,看到床头前的确站着忠祥时,沈安言坐了起来,一把拉住他的手,随即,眼眶又红了起来。
那手冰冰凉凉的,确实符合死人的要求。
他心中难过万分,不由得联想起自己,哀伤哽咽道:“忠祥……”
忠祥赶忙俯身,“公子怎么了?”
只听见沈安言攥紧了他的手,呜呜咽咽悲痛道:“……你怎么也死了?!呜呜呜呜呜!”
忠祥:……
他哭笑不得,又觉得十分暖心,温声安抚道:“公子别怕,忠祥没死,公子也还活得好好的。”
沈安言哭得正起兴,根本没听到他说的话。
等哭够了,他才一抹眼泪,一边打量着这里是天堂还是地狱,一边打着哭嗝,带着浓重鼻音问道:“你方才……说、说什么?”
等会儿……
这地方看着虽然富丽堂皇,十分奢华,却貌似与天堂地府都不沾边。
忠祥的声音又随即在耳边响起,“公子活得好好的,没死呢。”
沈安言震惊得瞪大了眼睛,他狠狠掐了一把忠祥的手,问道:“疼吗?”
忠祥面上始终微笑,“不疼。”
沈安言见状又要哭出来,他松开了忠祥的手,也用了同样的力度掐在自己手上……哇啊啊啊啊啊,玛德好痛啊!
他疼得龇牙咧嘴,眼泪又滚落下来,旁边的忠祥就这么微笑看着他。
沈安言:……
他小心翼翼摸了一下自己被掐得又红又痛的手,悄咪咪低头一看,发现忠祥的手也红了起来。
好、好重又好隐秘的报复心。
经此一闹,沈安言也总算确信自己还活着了。
他欣喜又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像个多动症患者,激动问道:“那我现在是在哪儿?你怎么在这儿?”
忠祥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主子从行宫将您抱了回来,公子全然不记得了吗?”
沈安言经他提醒才想起来,他的确跟着重风去了行宫来着,后来发生了很多事,他被一个女子绑起来痛打一顿,然后逃命就逃到了……
哦,那个温泉!
他之前就迷迷糊糊觉得自己梦见了那狗男人,还以为是回光返照了,却没想居然是真的!
他激动道:“在那个池子里洗澡的,真是那狗……咳,你家主子啊!”
忠祥听到“狗”字的时候,面上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住,眼底也泄出了一丝狐疑,但终究没多问,点头称“是”。
“那他人呢?!”
“在书房。”
“带我去见他……”
沈安言生怕这是一场梦,非要马上见到人才甘心。
可是他刚一下榻,就被忠祥阻止了,“公子且慢,主上而今在书房与齐王谈论要事,不能打扰。”
沈安言立马就僵住了,“齐……齐王?”
“是。”
“……”沈安言咽了咽口水,“那你家主上,到底是什么身份?他不叫重风吧?”
“公子可自行问主上。”
沈安言十分郁闷,“我之前问了,你们都骗我,害得我丢了好大的脸面,还差点连命都没了。”
忠祥随即下跪,“奴才该死。”
“诶——”沈安言赶紧把人扶起来,“你干什么啊,我又不是怪你一个人……算了算了,我自己去问你家主上吧,他什么时候回来?”
“公子稍等些许,待吃了饭喝了药,主上约莫就回来了。”
但沈安言吃了饭,喝了药,还顺便洗了个澡……萧景容还是没回来。
他实在待不住,就看向忠祥问道:“我可以出去走走吗?”
忠祥道:“主上吩咐了,您不能出门……”
沈安言那张脸立马垮了下来。
接着忠祥又道:“……若非要出去,便只能在这院子里走走,旁的地方不能去。”待好些了再说。
他在心里把萧景容没说出来的话给补全了。琇書蛧
但沈安言也听不到。
他听说自己可以在院子里瞎逛便心满意足了,毕竟当初在重风院子里伺候的时候,他也是不能出院子的。
说曹操就见曹操……
沈安言刚刚想着重风,高高兴兴出门,一脚刚跨出门槛,便看到外面廊下跪着一个人,看着……很像是重风。
他揉了揉眼睛,又眯着仔细瞧了瞧,越瞧越像,赶忙走过去一看,脸色当即就变了,“大人?!您怎么在这儿?”
而且还跪着!
听到这声“大人”,重风的脸色比他的还难看,他绷直了腰身,随即又俯首跪地,“属下罪该万死,还请公子责罚!”
沈安言:……???
他看看地上的重风,又转头看向立在一旁笑眯眯的忠祥,心里闪过无数念头。
随后才悄咪咪问忠祥道:“他这是……”
忠祥就小声撺掇,“公子,罚他去洗夜壶,挑粪水,掏马粪,扣他十年月俸,收回赏给他的院子,叫他日后夜夜宿在水井旁……”
沈安言狐疑道:“为什么要宿在水井旁。”
忠祥看着他,忽然微微一笑,语气仿若是幽灵在耳边呢喃,“因为一到晚上,就会有披头散发穿着一身白衣的女鬼从里面……爬出来。”
沈安言:……!!!
他狠狠搓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虽然太阳还没完全落山,他却已经觉得四周一片阴森,好像就有一只女鬼站在他身后。
玛德,忠祥绝对是故意的!
但很快,忠祥又恢复了正形,继续小声撺掇他,“公子快罚他。”
沈安言:“……他又不怕女鬼。”
忠祥道:“他怕的,不怕是因为觉得这世上没鬼,要是他觉得有了,就怕了。”
“可这世上确实没鬼啊。”额……没……应该没有吧?
忠祥又微微一笑,“奴才会让它有的。”
沈安言:……!!!
他他他……他怎么瞧着,忠祥比女鬼还可怕啊!
他不确定地小声问道:“你们两个有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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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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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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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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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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