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家户户才放到一旁的炉子又被搬了出来,龙首原的上空又堆满了厚厚的一层黑云,李恪看着屋檐滴滴答答落下的水滴,忍不住叹了口气。
陈摩诘回来了,也带回来了很多信。
有写给李晦的,有写给青雀的,有写给李淳风的,有写给孙神仙的,还有写给尉迟宝琳和程怀默的。
就是没有自己的,给自己的就一个骨笛,听说是用鹫鹰翅骨制成的,如今周身都磨得包浆发出如玉般光泽。
李恪呜呜地吹了一首,本来就让人郁闷的天气,在李恪吹完之后似乎变得更加让人郁闷了。
正在烤火的陈摩诘从炉子边揉着耳朵走了过来,这骨笛的声音真是要命,他见李恪在搓着笛子满脸怨气,轻声笑道:
“蜀王,这么多人里面就你一个人有礼物。”
李恪没好气道:“不就一个笛子么?”
陈摩诘走到李恪身边压低嗓门道:
“蜀王,我给你说你别到处乱说啊,您手里拿的可是梁敬真最爱的骨笛,听那个什么澹台思说这笛子年头不小,最起码有几百岁了,实打实上年头的老物件。”
一听这儿,李恪眉开眼笑起来:“当真?就我一个人有礼物?”
“我敢骗您?”
李恪捏着袖口,一边往骨笛上哈气,一边用袖口轻轻地擦拭,就在前不久还满脸嫌弃,这一会儿突然又爱的不行。
陈摩诘想笑,可觉得还是不能笑的好,正打算说点什么的手,却见青雀伞都不撑着一个,淌着雨水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皇兄,进宫看稚奴和城阳去不去?”
李恪怕青雀着凉,赶紧把青雀拉倒了炉子:“好啊,等你头发干爽了咱们再去,这时候去万一被父皇撞见了你铁定挨骂!”
青雀搓了搓手:“行,那我就先暖和一会儿,等头发干了咱们再一起出发。”
陈摩诘见两位皇子一会儿要进宫,自己杵在这里也不算回事儿,想了想轻轻地挥挥手就跟两位皇子告了别。
临走时还跑到窗户边把窗户打开一条缝,然后才躬身退去出了府陈摩诘就朝着长安县衙走去。
今天来长安就是特意来见颜善,有些话大兄要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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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父那里要不要去看看,听母后说,自从莱国公在去年年底去世以后他老人家身体一直不怎么爽利,这春种也结束了,等今天见了弟弟妹妹之后咱们就要去仙游,那边也要开学了。”
“我不去!”
这里就他兄弟两人,听得青雀这么一说,李恪立马就出声拒绝。
青雀闻言气得忍不住跺了跺脚:“又不是久坐,见面寒暄片刻之后就离开,你拒绝那么快做什么?”
“当我不知道?我连封地都不要了,他还是让我去封地,我都要把我的心掏出来告诉所有人我李恪没有那个心思。
可舅父还是盯着我不放,逢人便说我如今已经有了父皇当初的七分模样,知不知道,我娘听说这些后已经吓得好长时间都不能安睡了,我……”
李泰闻言安慰道:“你是父皇的儿子,就算长得一模一样又如何?
无论如何在血脉上他都是我们的舅父,说句不好听的话,太子已经建府了,手底下的那批俊杰也已经开始在学着做事儿了,咱们小辈,去看看他也是应有的孝心!”
李泰觉得李恪想的有些多了,舅父这个人虽然看着冷淡些,可李泰却依旧记得小时候舅父把他扛在肩膀上到处跑的欢快模样。
如今为国事操劳,难免会觉得有些疲倦,笑容也自然会少一些。
李恪知道青雀说得在理,想了想:“先进宫拜见父皇和母后,等从宫里出来后咱们再去拜见舅父吧!”
青雀知道李恪害怕舅父,但话说到了这里也不好勉强,点点头:
“那行吧,咱们进宫去,拜见父皇和母后之后,再拉着稚奴和城阳看看太子,之后再去拜见舅父总行了吧。”
“好!”
“你和舅父还是太生疏了!”青雀小声地嘟囔着。
李恪揣着手里的骨笛轻轻叹了口气道:
“打小我看着他背着你在朱雀大街愉快的玩耍,那时候我一直在眼巴巴的期盼着,期盼着,期盼着下一个就是我……”
说罢,李恪突然觉得释怀了,舅父虽然没有背过他,但是颜白背过他,颜师古背过他,就连文宗老爷子都会偷偷地给他藏一个石榴。wWW.ΧìǔΜЬ.CǒΜ
如今,哪怕颜白远在万里,却只给自己一个人送了礼物。
李恪原本已经微微有些愤恨的心突然就释怀了,除了母妃和父皇,还有这么多人在喜欢着他,就如颜白所说,何必为了某一件事而自怨自艾呢?
因为还在下雨,兄弟两人就只好坐马车,青雀觉得坐马车舒服,李恪却觉得骑马会更自由些。
两人说着蜀王府那贵气的马车,晃晃悠悠地进了皇宫,烟雨朦胧,草色遥看,这个时候如果颜白在一定会说正是睡觉的好时候。
如果李晦在,李晦一定会说正是钓鱼的好时候。
进了三道宫门之后就不能坐马车了,从进第一道宫门的时候内侍就在马车后面跟着。
等李恪和青雀一下马车,这些等在后面的内侍就会把两人请到肩舆上,六个人一组,扛着两位皇子就朝着太极宫跑。
“跟太子说一声,就说我和蜀王一会带着弟弟妹妹去看看他。”
一内侍躬身离开,然后朝着东宫那边跑去。
东宫这边李承乾难得清闲,不过这个清闲也是短时间的,等把自己手底下的事情忙完之后依旧还是要继续学习。
不过相比之前学业就轻松了很多,因为还要分一部分的时间去看折子,然后写感受。
见李晦又钓起一尾鱼,李承乾羡慕道:“你就不能来帮帮我?”
李晦头也不回道:“该选东宫十率府的四色官了吧,这都是我不能经手的,为了不必要的麻烦我还是不要看了。”
说罢,李晦觉得有些不放心,朝着王鹤年说道:“王鹤年这时候你可要写下我和太子的每一句对话啊,我是真的没看,也是什么都没说。”
王鹤年笑了笑没说话。
如今的王鹤年已经今非昔比了。
虽然他是陛下派来的人,但他也是太子的人,如今他的职位是司议郎,专门负责掌管规谏,驳正启奏,相当于门下省给事中的职能,这个官职已经不小。
很让王鹤年开心。
(东宫十率府仿朝廷拱为京城的十六卫而置,分别是左右卫率府、左右司御率府、左右清道率府、左右监门率府、左右内率府,四色官分别是,司阶,中侯,司戈,执长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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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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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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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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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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