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缓缓响起:“徐愉,你想听听你的真实身世吗?”
此话一出,徐愉心跳顿了下,手心立刻开始发热,整个人陷进一种极度紧张的情绪中。
这时候,夏夜中来了一阵风。
浅浅微风吹动浓稠树叶,发出缓慢的沙沙声。
如同一支古典调子。
徐愉心中的紧张似乎被风吹散了些,她动了动唇瓣,声音很轻:“想。”
有些事情,总归要有一个结果。
徐愉不是一个喜欢逃避问题的人,即使这件事的结果不如她所愿,她还是想要知道她所谓的身世到底是什么。
这世界上每个人都有家,她不愿意等到一辈子走到尽头时,还不知道自己到底生于何处。
霍庭森喉结滚动,话声温和:“徐中实过去是鹿山青的大副……”
只听到前面这些话,徐愉就已经猜到答案。
“所以我是岛主和陈黛的女儿?”徐愉几乎觉得她正在被动地听自己说话。
霍庭森点头:“是。”
徐愉低下头,望着自己的指尖。
她这时只想找一个能转移注意力的东西,徐愉不是接受不了,她只是需要时间去消化这个事实。
“我去看看初初。”
徐愉背影有些落荒而逃,走到床边坐下,也没看孩子,目光没有焦距。
霍庭森皱眉,没有马上追过去,而是给徐愉一些时间。
空气中始终漾着微风穿过树叶的沙沙声,他们在这样的气氛中沉默。
窗外绿叶气息随着月光浸入室内,不知是被月光打扰还是被树影打扰,朝朝小手揉了揉眼睛,半睡半醒看见徐愉。
小朋友奶声奶气问:“妈妈,你怎么还不睡觉呀?女孩子晚睡会长黑眼圈。”
这是沈湫叔叔教他的。
“妈妈睡不着。”徐愉抬手揉了揉孩子的小脑袋,轻声说:“朝朝快睡吧。”
朝朝哦了声,不出几分钟又睁开眼睛。
他也睡不着。
小孩子扑进妈妈怀里,敏感地察觉到徐愉的不对劲,搂着她的脖子担心地问:“妈妈,你不开心吗?”ωωω.χΙυΜЬ.Cǒm
徐愉也抱住孩子。
血脉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她就这样抱着朝朝,心里就忽然平静下来。
如同浪花冲击礁石后的沉静。
“妈妈没有不开心,朝朝,妈妈是高兴,因为现在徐愉也和朝朝一样,有爸爸妈妈了。”
“妈妈,你以前没有爸爸妈妈吗?”
孩子还小,有些事情他都不懂。
朝朝一生下来就有爸爸妈妈疼,他不知道原来这世界上还有没有爸爸妈妈的人。
徐愉吸了吸鼻子:“以前没有,现在有了。”
朝朝似乎明白了一些,小小的孩子认真地望着徐愉:“妈妈,你不要难过,朝朝把全部的爱都给妈妈。”
听着孩子奶声奶气的话,徐愉无比庆幸,还好朝朝选择她当妈妈。
这时候,孩子看到坐在窗边的霍庭森,想到什么后,有些着急地说:“爸爸,你过来哄妈妈呀。”
他在电视上看过,女孩子哭,男孩子亲亲就好了。
虽然朝朝不太懂,但他总觉得妈妈现在需要爸爸的亲亲。
霍庭森来到徐愉身边,把她搂进怀里,温柔地抚弄她的头发:“如果能接受,我们今晚就去见他们;如果不能接受,愉儿,我现在就带你和孩子走。”
“我可以接受。”徐愉闷声闷气回答,“三哥,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去b市吗?”
她问得很含蓄,但霍庭森听懂了。
“他们没有抛弃你,你的失踪很可能和徐家有关系。”
或许是徐家把她偷走的。
徐愉明白这话背后的意思。
她抿了抿唇,嘴角勾出一抹勉强的笑:“霍庭森,你带我走吧。”
这件事对她的冲击力太大,即使他们当初没有抛弃她,徐愉依旧有些难以面对。
这种情绪无关其他,只是由于巨大惊喜过后带来的恐惧。
明明很想要,但就是不敢靠近。
当晚,霍庭森就带着妻子和孩子离开鹿岛,离岛前,他简单和鹿山青陈黛表明情况。
夫妻俩能够理解徐愉的心情,因为他们的心情与她一样煎熬。
夜晚的大海黑乌乌一片,一艘低调奢华的小游轮以正常速度行驶在海面上。
游轮里灯火通明,装修精致昂贵。
孩子都睡了,由佣人照顾着。
徐愉坐在甲板上,目光望着越来越小的鹿岛。
最后,鹿岛像是一束转瞬即逝的微芒从她视线中消失。
身上忽然被披上一件温暖的外套,徐愉偏过头,霍庭森朝她笑了下,顺势坐在她旁边:
“不困吗?”
徐愉摇摇头,双手拢住外套,目光远眺,“他们会生气吗?我们就这样走了,有点不礼貌。”
霍庭森抿了抿唇,心疼地握住她的手。
“不会的,徐愉,他们能理解你。”
徐愉点点头,海面吹来一阵凉风,她吸了吸鼻子,一开口,喉咙里也像是灌入冰凉的海风。
“我以前总是在想,如果我找到爸爸妈妈了,有了完整的家庭,我肯定会很幸福。
可是现在,我觉得我也不是太开心。”
霍庭森捏捏她的指腹,嗓音低沉:“徐愉,你不需要自责,爱你的人会永远包容你。”
这句话像是一束浅浅的阳光照进徐愉的心里,她的冷雨天消失了。
她似乎一时间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徐愉淡淡笑了:“嗯。”
心情好了,徐愉话也多了,在这个有些凉爽的夜晚,她以往那些娇纵的小脾气似乎都回来了。
“三哥,徐贝希也生了个闺女,我觉得她家小姑娘没咱们家的好看。”
“新年的时候,爷爷送给我八千万的育儿资金。”
“我觉得朝朝到上幼儿园的年龄了,选幼儿园真的很难受,以后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我那时候怀着初初去谈合同,那人问我你去世这件事是不是真的,我那天很烦,和他说,你要是再问,我就让你去陪我老公。”
……
这一夜,徐愉说了好多,她只说了一些现在听来似乎觉得开心的事,过往的苦难只字未提。
她只记得睡着前,霍庭森吻了吻她的唇,响在她耳边的声音低沉得近乎温柔:“徐愉,我回来了,再也不会让你受过去那种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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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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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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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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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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