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庭森指尖下滑,慢慢握住徐愉的柔手,缓缓捏了一下姑娘秀气的指尖。
“徐愉,等朝朝再长大一点,我就日日夜夜来医院陪你。”霍庭森低声道。
面对朝朝,霍庭森做不到无动于衷。这是他和徐愉的孩子,是他们在这世界上的延续。
他说这话时,孩子忽然软趴趴地“啊”了声,一双深绿色的圆眼珠正在看向霍庭森。
霍庭森抬手把孩子从病床上抱起来,随即坐在床边的软椅上,轻轻地握了握,音色柔服:“朝朝,妈妈叫徐愉,记住了。”
他声音低沉温驯,曾几何时,霍庭森从未想过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会有一个孩子。
在过去,他是盘桓在高空中孤独的鹰,沉默地等着斗败的那天,那时,霍庭森的世界只有权利和仇恨。
如今,徐愉为他生了一个孩子,仿佛霍庭森可以不再孤独。
但实际上,如果没有徐愉,即使有朝朝,霍庭森也会永远被困于孤寂。
徐愉是他心头那盏忽明忽灭的灯,照亮霍庭森整个灵魂,如今灯暂时灭了,因此,他的灵魂也在渐渐熄灭。
—
临近新年这几天,华信的公事很忙,再加上朝朝最近有点不舒服,霍庭森几乎每天都像个不停歇的陀螺一样。
但即使这样忙,他也会每天抽出时间去看徐愉。
从今年b市第一场大雪到现在,日日夜夜中,分分秒秒中,霍庭森从没忘记过徐愉。www.xiumb.com
周二晚上,从公司回月湖晚景的时候,已经是夜间十一点了。
豪车停在小别墅门口,蒋盛下车后撑着伞拉开后座的车门。
今天下雪了,一如感恩节那天的鹅毛大雪。
霍庭森下车后,抬手示意蒋盛离开。
随即推开栅栏门,走进别墅。
“三爷,小少爷已经睡了,今天又吐了两次,好在没有昨天那么严重了。”桐姨恭敬地向霍庭森陈述朝朝的情况。
霍庭森闻言,拧了拧眉,沉声吩咐道:“让桃山过来一趟。”
“是,三爷。”桐姨点头道。
可能是父子之间的心灵感应,霍庭森一来到儿童房,躺在婴儿床上的孩子就忽然睁开一双好像珍贵宝石的眼睛。
霍庭森走到床边,低身托着孩子的身子把他抱起来,朝朝没什么精神地趴在霍庭森怀里。
小朋友这几天都没什么精神,霍庭森带他去医院看徐愉也没用。
抬手轻轻地揉了揉孩子的后脑勺,霍庭森拧了拧眉,在心里叹了口气。
不多时,桃山抱着医药箱走进来,“朝朝,桃叔叔又来看你了哦。”
孩子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也没什么反应,依旧趴在霍庭森怀里,连自己的小眼皮都没抬一下。
霍庭森把孩子放回到婴儿床上,桃山随即拿着听诊器给孩子检查身体。
“三爷,朝朝没什么大碍了,胃胀气也好多了。”桃山一边收回听诊器一边说,然后开始帮小朋友做排气操。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桃山笑意盈盈地数着数,这会儿,小朋友的情绪比刚才好多了,握着自己的小拳头含糊不清地叭叭。
见孩子情绪恢复了些,霍庭森在心里松了口气。
不一会儿,在一楼,霍庭森单手抄兜站在落地窗前,望着院子里的那棵被大雪覆盖的银杏树,眸色深如寒潭,淡声问:“徐愉的身体状况怎么样?桃山,她醒来的可能性有几层?”
“三爷,小夫人……”桃山低着头抿了抿唇,“最多只有三层可能性。”
话落,气氛低沉,静得仿佛能听到窗外雪落的声音。
霍庭森抬手轻轻挥了挥,“你先离开吧。”
桃山脚步不动,想了想,犹豫了片刻后,斟酌着劝道:“三爷,不管怎么样,您还有朝朝。”
霍庭森缄默无言,桃山在心中沉沉地叹息一声,随即抱着自己的医药箱离开月湖晚景。
桃山离开后,霍庭森的目光又落在窗外那颗银杏树上片刻,接着离开一楼。
走进二楼靠窗的小客厅,霍庭森坐在窗边的一只法式软沙发上,壁炉里的火苗窜起,仿佛在火中互相追逐。
随手拿起旁边一本书,霍庭森慢慢翻开,这是徐愉用来夹银杏树叶的一本书。
霍庭森捡起里面的一片银杏树叶,看了看,就在霍庭森准备把这本书放回原位时,忽然从里面掉出来一张白纸。
霍庭森把这张白纸捡起来,正面反面都看了看,上面一个字都没有。
可能是徐愉折纸用的,霍庭森心想,可就在他把白纸重新夹回书里的时候,这当儿,壁炉里的火苗忽然窜起,在橙红色火光的照映下,白纸上竟然依稀出现一种淡蓝色的字迹。
霍庭森连忙收回白纸,起身走到壁炉前,折开这张白纸,放在壁炉前炙烤。
不到两分钟,白纸上就出现满满的淡蓝色字迹。
霍庭森深拧眉心,长身玉立站在壁炉边,深邃幽深的目光落在纸上。
姑娘的字很秀气。
「三哥,你还记得你曾经答应过我一个愿望吗?当时我没有想到,现在我想到了。如果我不幸离开你,霍庭森,不要忘记我。这就是我的愿望,三哥,你要答应哦。
桃医生告诉我,孩子是个小男孩。我无数次幻想过孩子的眼睛,鼻子,耳朵,嘴巴,因为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我可能不会见到我们家崽崽了。
我希望这个孩子能够平安出生,至少在我离开后,有崽崽陪着你,这是我这段时间里的唯一慰籍。三哥,对不起,我没有听你的话。你如果能原谅我,我会很开心地去投胎的。我下辈子一定争取投个好胎,好好努力,找到你,和你门当户对。
霍庭森,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对你说。我爱你,早就爱上了。我现在终于可以回答那天在医院你问我的问题,在我心里你到底是什么。三哥,如果没有你,我的人生只是些残词断句,虽然也曾有过片刻惊艳,但永远形不成壮丽的诗篇。你在我心里,是我人生阴郁的雷雨天中唯一的阳光明媚,遇见你之后,我变得愈发贪婪,再也不想回到暗无天日的阴雨中。
三哥,其实我也很害怕死亡,害怕黑暗,害怕无生命力的冰冷和潮湿,可如果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我也就没那么害怕了。我信仰基督教,天主告诉我,死亡能够洗去身上的一切罪恶。如果可以,下辈子我想干干净净地遇见你。没有徐家,没有这朵花瓣胎记。
如果孩子能够平安生下来,霍庭森,你要告诉他,妈妈叫徐愉,愉快的愉。三哥,我可能就要潦草结尾了。此后岁月,上帝会保佑你,我也会保佑你。霍庭森,你一定要鲜衣锦裘,世胄高位,汝德万古存。」
「妻:徐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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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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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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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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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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