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衍笑意面具挂在脸上。
叶秋漓闻声并未动,静静写完最后一个字,才抬眸看他,放下笔,走在他身前,福身行了礼。
而后,后退一步,提裙跪了下去。
陆清衍一愣:“长嫂这是做什么?”
叶秋漓背脊挺直,眼底温柔又坚韧:“求二公子放过四妹妹,易容之事,是我提议的,你有气可以撒在我身上,还望您高抬贵手,不要迁怒寒霜。”
陆清衍皱眉,高抬贵手.......
还真是两姐妹。
说的话如出一辙。
“我大抵也明白,你将我带到此处,用意为何,你大哥自小生活坎坷,成为索命门之人,也不过少时吃过太多苦,需要一把刀护住自己罢了。”
“可他的刀,不能毫无原则挥向任何人,是以善恶分明,是非明辨,断然不能受人胁迫。”
“若你要用我胁迫妹妹,胁迫你大哥,那我还不如,不要这条命。”
.......
画面涌入脑海。
叶寒霜,叶秋漓,陆清旭。
他们说过的话,如同万箭穿心,在他心口一字一字穿过。
陆清衍嘴角淡淡扯出一抹自嘲笑意。
他们都在意对方。
他们都愿意为了对方,放弃自己。
叶寒霜甚至自刎威胁。
真是一出姐妹情深,夫妻情深的好戏啊。
哈哈哈.......
可叶寒霜,何曾这般在意过他?
陆清衍心口忽而疼得厉害。
像是有刀在割。
背脊渐渐弯曲,男人用手撑住脑袋,闭着眼睛,心口钝疼。
他觉得自己不该有这么矫情的情绪,按照以往,他蛰伏理智,无比冷静的性子。
这些矫情的戏码。
通通都是无病呻吟。
可如今事情落在自己身上。
他觉得烦躁。
想尽力撇去这些情绪,却怎么都消不掉。
“公子,夫人说身子不太舒服,想叫大夫来看看。”
门外,照看叶寒霜的婢女忽然通传。
不舒服?
陆清衍睁开眼睛,起身快步打开书房门,语气着急:“怎么回事?”
“说是头疼,还有些发热。”
“龙月,去请大夫。”
候在屋外的龙月连忙去请大夫,龙牙看着说走就走的妹妹,眼底叹意。
陆清衍快步来到叶寒霜屋子,门锁打开,叶寒霜躺在床上,脸色虚弱泛红。
陆清衍心口一怔,连忙上前将人扶起来,伸手摸了摸额头。
这么烫?
“寒霜。”
“叶寒霜!”
叶寒霜迷迷糊糊睁开眼,但很快又闭上,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昏睡了过去。
男人瞧着,露出焦急,好在大夫很快就来了,诊脉之后,说大抵是骤然换了季节,夜着了些凉,这才发热头疼。
大夫连忙开了孕妇可用之药。
又叫用热毛巾给她擦脸和手脚。
陆清衍怕下人毛手毛脚,便叫人找了陈嬷嬷来熬药。
下人打来热水,用帕巾给她擦拭手脚,陆清衍瞧了片刻。
“我来。”
“其余人出去。”
龙牙和龙月面露些许惊讶。
婢女们也多看了愣了下。
但主子吩咐,便只能退了下去。
陆清旭拧干毛巾。
坐在床榻上,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用毛巾给她擦拭。
过了好一会,陈嬷嬷端来药,陆清衍伸手接过来:“我来。”
陈嬷嬷瞧了眼身前的人,思考片刻,终究还是开了口:“既然少夫人找回来了,如今又有身孕,你啊,别再弄那些有的没的,还把人锁起来,总归是夫妻,这样多不好。”
陆清衍慢慢将药喂进叶寒霜嘴里。
面对陈嬷嬷的问题。
没有应声,沉默着。
陈嬷嬷瞧着这人想敷衍过去,眼神严肃起来:“陆清衍!”
男人下意识坐直身子,看了眼陈嬷嬷,恭谨道:“嬷嬷,我们的事情,我自有分寸。”
“你有什么分寸你?”
陈嬷嬷平日慈眉善目,可乳母半个娘,又是曾经陆清衍生母的陪嫁丫鬟,陆清衍向来都是敬着。
眼下被批斗。
他更是有嘴也不敢反驳。
“寒霜是个不错的姑娘,你既然对其有情,又何必互相折磨,非得搞成今天这般模样?”
陆清衍喂完药,将碗放下,眼神刻意回避叶寒霜泛红后格外媚人的脸。
拿出干净手帕,给叶寒霜擦了擦嘴角,才扶着陈嬷嬷走到厅室。
陈嬷嬷脸色严肃。
手肘推开他扶着的手。
“适才说的话,你可听进去没有?心疼着急,心中有情,就该直面,何必这般非要争出个情感高下,相互折磨?”
“我对她有什么情。”
陆清衍立即反驳,语气冷漠。
“不过宋氏随意选来,搪塞我这身子,搭伙过日子罢了。”
陈嬷嬷皱眉:“你这孩子,怎的这般犟?”
“嬷嬷,我并非犟,真心交换真心,假意自然也只能得假意,她对我无情,做局逃走,又叫我如何真心待她?”
陈嬷嬷沉下脸。
“你难道不觉得,你们夫妻二人,都是一样的性子吗?都觉着真心交真心,假意换假意,所以两个人都犟着。”
“可这世间,哪有这般等量的东西,感情的事,怎能一比一地计较,又不是做买卖?”
“感情确实不是买卖,但叶寒霜能不求回报待别人,却半分不会这般待我,为何?”
“她从未想过真心待我。”
陈嬷嬷索性全盘托出,三两句箴言,敲在陆清衍脑袋上:“寒霜曾经是想过跟你好好过日子的,是你从一开始,就太多算计,才致如此。”
陆清衍愣了下,不知道如何反驳。
片刻后,才不冷不热说,像是下定什么决心:“若她生下孩子后,主动留下来,我便好好待她。”
“既你想要寒霜留下来,又为何说出生下孩子,随她去哪的话呢?”陈嬷嬷苦口婆心。
“主动留,和强留,能一样吗?”
“那你现在,不就是强留?”
陆清衍凝眉,喉咙像是被石头卡住:“.......”
陈嬷嬷无奈,收走药碗,拍了拍陆清衍的肩膀,叹息道:“你啊,好好想清楚吧,多的话,我也不说了。”
“你是小姐唯一的血脉,她走得早,留下你一个人,孤苦无依,若不是你舅舅将我重新安排回侯府,你险些没了命。”
“嬷嬷养育我恩情,衍儿不敢忘。”
“我说这些,不是说什么恩情。”
“是我人老了,为奴为婢几十年,年岁再活个十来年都算不错了,你若一直这般偏执,身边没个知你伴你的人,来日黄泉路上遇到小姐,你叫我如何交代啊?”
陈嬷嬷说着说着。
声音哽咽,红了眼睛。
“嬷嬷的意思,衍儿明白。”
“好了,眼下病了,你多陪会,我去看看厨房,弄些清粥小菜,等醒了你多喂些。”
嬷嬷离开后,陆清衍走到床边坐下,望着喝完药沉睡过去的人,静静看着。
xiumb.com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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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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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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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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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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