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细问之下,原来范文博已经二十八了,自家孙女一个十五,一个十一,这可不行,差得太多,老牛嫩草,不行不行。
再一问,好吧,竟然还有一位已经去世的前妻。
虽然没有真的成亲,可这位是以范家妇的身份下葬,记入族谱,那就是范文博的结发妻子。
无论后面娶的何等身份,都是填房。
老太太决不会同意让孙女给人当填房的。
再说,那位已经去世的,就是范文博的朱砂痣白月光,否则怎会十年还没有续弦呢。
所以现在老太太看着沈凝,想的不是范文博不能做她的孙女婿,而是从范文博身上想到了沈凝。
说起来吧,沈凝和范文博差不多。
无非就是一个已经死了,一个生死未卜,一个是上了族谱的结发妻子,一个是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婿。
唉,那个周睿,还不如死了呢,如果没有假周睿的事,沈家现在就可以对外宣称,真周睿已死,孙女该说亲就说亲了。
可是让那个假周睿一闹,沈家不得不编出个周大人还在世,周公子去游学的谎话。
这个谎话当时是避开了世人对孙女的嘲讽,可是现在想来,这个谎言却要用孙女的青春来圆谎,老太太怎么想怎么难过。
她的好孙女,那么漂亮那么聪明那么能干那么孝顺,可是却要为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守寡,如果是真正守寡的,守上一辈子,还能赚个贞烈牌坊,可她孙女这是望门寡,什么都没有,还要背负克夫的污名。
老太太越想越伤心,第无数次把沈老太爷骂了一顿。
沈大老爷恰好这个时候在老太太面前晃荡,毫无悬念也被骂了。
都怪你,邀了那个范文博登门,害得老身想起了伤心事。
再说,闺女的亲事陷入僵局,你这个当爹的就不操心吗?
要你这个爹有啥用,还不如养只猫,猫闲着没事还会抓老鼠,你啥都不会。
沈大老爷挨了一通骂,觉得自己比那戏台上的窦娥还要冤枉。
范家叔侄一起起程,一个去保州府,一个则去了白凤城。
沈家送了程仪,沈大老爷和一群同僚一起去十里长亭相送。
范君此去,便是展翅高歌,鹏程万里,我等在京城待君归来,共走青云路。
总之,就是一群官场上的油条们,你奉承我我奉承你,彼此都很感动,像真的一样。
范文博在京城也有同科和同窗,不过他家门槛高,这些新晋的官员脸皮还都很薄,担心被人说成是趋炎附势,所以扭扭捏捏不好意思过来。
其实吧,脸皮就是越磨越厚,只要你不尴尬,别人就不会尴尬。
范文博心有戚戚,他只不过是个同进士,如果不是有家族照应,叔父相助,他在万平县无论干得多好,也捞不到现在这个位子。
他决定,到了白凤城一定要好好干,不能给叔父丢脸,不能给祖父丢脸,更不能给家族丢脸。
正在这时,忽然有骚动传来,送行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有一个人冲到了范文博面前,跑得太急,没有站稳,一时没有收住,噗通一下摔倒在地,那人来不及站起来,便向范文博爬去:“范郎,范郎!”
声音一出,众人才意识到这人竟是一个女子。
不怪这些人没有看出来,这人身上穿的是男人的裋褐,浑身脏兮兮,头发也乱得像个鸡窝,脸上更是黑漆漆的,像是从泥沟里爬出来的,无论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女人。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范文博的同窗们几乎全都知道范文博与亡妻的事,有时候多喝几杯,难免要感慨一番范文博的情深似海。
真的,一般人做不到这一步,更何况范文博已经为亡妻守了整整十年。
所以若说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人,和范文博有什么情情爱爱的事,他们打死也不会相信。
可是没有情情爱爱,谁会一开口便是范郎啊。
这范郎二字,是能随便叫的吗?
这边的动静也惊动了范扬和来送范扬的人,他们都是长辈,自是没有和范文博那些人在一起,且,他们也不屑,这里面也就是沈大老爷官职低了,其他人最低也是五品,更以四品和从四品居多,他们才不屑和那班七八品的小年轻在一起呢,传出去都丢人。
现在听到动静了,众人才纷纷看过来,沈大老爷官职最低,所以他是在最外面,反倒是看得最清楚。
好吧,那人紧紧抱住范文博的大腿,号啕大哭。
鼻涕眼泪全都蹭到范文博崭新的袍子上了。
沈大老爷一阵恶心,换做是他,一准要把那人踢开的,这种莫名其妙跑过来的人,有多远就要踢出去多远,范文博看似沉稳,实则还是太年轻,有些事情,分寸没有捏好,很容易惹来大麻烦。
不过很快,沈大老爷却发现,范文博不但没将那人一脚踢开,相反,他还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人。
范扬也看到了,他沉下脸来,众目睽睽之下,岂容此人造次,不管那人是男是女,也不管那是什么人,都不能在此久留。
他们是官,官要爱惜名声,这里是十里长亭,来来往往都是人,今日之事,很快便能在京城传得街知巷闻,那是要影响到范文博的考评的。wWW.ΧìǔΜЬ.CǒΜ
在范扬看来,没做官之前,那就是读书最重要,做官之后,那就是做官最重要。
范扬一挥手,两名亲信冲上去,将那人硬生生从范文博的腿上拽了下来,那人紧紧抓住范文博的袍子,扯下了一大块绸布。
范文博衣衫破了,自是不能再站在人前,他的随从连忙替他向众表达歉意,架起范文博,钻进了马车。
而那个被拽走的人,此时已经被堵住了嘴巴,塞进了另一驾马车。
这场突如其来的闹剧,来得快去得也快。
大家都是在官场上打滚的人,这种场面不知经历过多少,短暂的沉默之后,众人又开始寒暄起来,说不完的送别情,道不尽的同僚谊。
只有那几位初入官场的年轻人,傻呆呆地看着这一切,我是谁,我在哪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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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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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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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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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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