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向珊看向驾驶座的魏承,面露担忧的说道:“昨天我和田医生通话,田医生说爸最近睡眠时间越来越短了,可能是心情焦虑导致的。”
此话一出,车内陷入一阵奇异的安静。三人都对老爷子为何焦虑的原因心知肚明,只是谁都不愿意去捅破那层窗户纸。老爷子既然不愿摊到桌面明说,其他人也就揣着明白装糊涂。
平向珊望向丈夫有些紧绷的侧脸,转头看向后座垂眸的儿子:“我知道,我不应该站在道德的角度去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我只是不想你们留有遗憾。”
“向珊,你的意思我明白。只是我与爸之间的事情,三言两语道不明,理不清。我更不会把魏莱框在泰安。”车内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
魏承双眼时刻关注前方行驶过程中的道路情况,回应爱妻的话。自己心中何尝不关心自己的老父,只是二人的关系早就因为那些个前尘往事降为冰点。既是积存的冰川,又哪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化冰逢春?更何况,父亲的想法自己如何不知?m.χIùmЬ.CǒM
听着前面父母的谈话,魏莱只感到脑袋一阵扯痛。一旦爷爷去世,泰安必定要有人继承。爷爷的意思很明确。难道自己真的就此放弃热爱的研究工作一生守着泰安?会甘心吗?
今日回魏家主宅,本就是避无可避。路上有谈及泰安的话题。此时车内几人都没了说话的心思。一路安静。
因着泰安董事长魏和泰对住处的要求非常高,既不喜欢市内高楼建筑,也不喜欢市内污浊的空气。因此特意选了伴山别墅这样一处,靠山傍水、环境清幽、空气清鲜的住所。
早就得到吩咐的门童,在看到驶来宾利车头的一瞬间就将大门开启,门彻底大开时,宾利车恰好一刻不曾停顿的驶进院内。
千万不要以为门童的工作很简单,只是开门关门而已。要知道任何一件小事只要做到极致,你就是这个行业的专家。
张庆在魏家工作了十几年,当初从村子里和自己一起外出打工的伙计们,现下要么在工地上拼死拼活干些体力活,要么回到老家困在村子里没个盼头。哪像自己在这魏家,工作清闲不说,福利待遇那也是不得了的。大管家可当众表扬自己特别有眼力劲呢,从不让进院的车辆多等。
不过话说回来,这魏大少爷可是有段时间不来了。这么有钱的人家,父子间还不对付?自己要有个两百万,不,就算有个一百万,儿子想要什么,老子都给。看他不孝敬lao子,还敢和我闹脾气?
嘿,做梦呢?拍了拍脑门,又窝回了门卫室。
魏承停车之后,三人无言的朝着主楼的大厅走去,刚绕过奇石,就看见管家拽着背着箱子的田医生往主楼疾步走去。
意识到情况不对的三人,迅速提步追了上去,一路来到二楼。
就见,二楼卧室门正大敞着,几人心中顿时咯噔一下,不敢多想,赶忙冲进房间。
站在门口的管家,立刻发现赶来的三人。做出噤声的动作,面带忧虑的低声解释道:“老爷刚刚有些心悸,田医生正在检查着呢。”
魏老爷子躺在中式的大床上,双眼紧闭,面色苍白,田医生拿出听诊器,仔细的听了会心跳,询问了犯病时的症状、最近的睡眠情况以及用药种类和数量。
除了描述犯病时症状,魏老爷子张口答话。许是看出老爷子精力不济,后面的问题都是向门口的管家问的。
了解完病情,田医生沉思片刻才开口道:“老爷子本就患有心血管疾病,最近睡眠时间过短,再加上优思过重,这才有了心悸的症状。不过也要引起重视,最近尽量不要让老爷子情绪波动过大。”
嘴上不停,在说起“最近不要让老爷子情绪波动过大”这句话时,眼睛望向门口那三人。
魏承看向躺在大床之中顿显老弱之态的父亲,抿了抿嘴巴没有说话。
爷爷对魏莱而言是个疼爱自己、尊重自己的长者。虽说对方一直想让自己继承泰安,却从不逼迫自己,涌现出的丝丝内疚缠的心里很是难受。开口询问道:“田医生,爷爷的情况严重吗?”
“目前病情尚在可控的范围内,不过,考虑到老爷子的身体承受能力。西药暂停服用,我开点中药,这段时间以温补为主。”说话间,田医生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镜。
站在一侧的平向珊知道此时此刻的丈夫心中肯定五味杂陈,于是伸出左手握住身旁丈夫的手,随机感受到对方回握的力度。想必这就是:你知我心,我懂你意。
田医生将写好的药方交给管家,这才对四人说道:“我需要给老爷子推拿穴位,这样能让身体更轻松通畅些。”
闻言,管家拿着药方,取药熬药去了。另三人,退出去之后回到一楼大厅。
田医生关紧房门将其反锁,施施然的走到床前的座椅坐下,看向床上躺着的老人说道:“我的老爷子,这种事情你能提前通知我,好让我有个准备吗?”
躺在床上的老人听到男人的抱怨,张开双眼看向对方:“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得嘞。算我多言了。”男人无奈的打了打嘴。
“不过,你今日召他们回来就只是为了演刚才那出戏?”田医生百思不得其解,还望魏老解惑。
此时床上老人双臂撑起身体,田医生见状连忙上前,扶着老人靠坐着床头。
“我的身体我清楚,没几年好活了。泰安是几代人的心血,绝不能断在我这里。奈何我父子缘薄,早在三十多年前魏承就已经表明了他对继承泰安的抗拒和我父子离心。”
田医生听闻此话,右手不由得推了推鼻上的眼镜。当年,魏老年轻之时对魏承期许过盛,却没想到矫枉过正,过犹不及。不仅使得父子离心,魏承更是在去国外留学之际断了与国内的联系足足十二年。回来之后魏承都已经八岁了,许是害怕重蹈覆辙,唯恐父子反目成仇。
魏老姑且放下了培养魏莱继承人的计划,不再干预孙子的成长。只是如今,毕竟年事已高,空留偌大的产业却无人继承,心中焦灼也属实无可厚非。
“如今集团内部暗流涌动,高鸿桢更是在明处虎视眈眈。想必我死之后,泰安就会即可被易名改姓。我怎会甘心?”只叹自己英雄迟暮啊。
“老爷子,我知道你想让魏莱继承泰安。可这孩子......”今年四十五岁的田医生出生于医学世家,田家更是从民国起就是魏家的家庭医生。长久的相伴,自认对魏莱的心思也能把握几分,更何况此事他根本不曾掩饰。
“我何尝看不出?魏莱这孩子,性情柔性有余,刚性不足,更是看不透人心。面的商场如战场,商道如人道的环境根本负担不起集团掌权人的重任。”魏和泰自嘲一笑,“一步错,步步错啊。”
“那今日这......”
“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为泰安、魏莱找到一个合适的联姻对象。”
田济看向对外叱咤商场几十年的强者,此时在内也只是一个身体孱弱、不受亲人理解的老人罢了。
“好了,去把他们叫进来吧,我有事要交代。”魏和泰摆了摆手。
田济口中答应着,作势离开,上半身却探回去给老爷子掖了掖被角。
平向珊握着丈夫的手和儿子,来到一楼大厅的沙发处坐下。负责一楼接待的佣人按照三人的喜好,动作迅速的端上来三杯饮品,只是三人没有品尝的心情。
“儿子,这段时间有空多回来陪陪爷爷。好吗?”平向珊看向心情低迷的儿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外人只看到自己儿子,长相清俊,性情清冷,智商绝顶。殊不知,扒开这些标签,他的性情最是温柔敦厚,什么清冷?那只是想要拒绝社交的保护伞。
“妈,我知道的。”扯了扯嘴角。
“老公?”平向珊得到儿子的答复之后,这才看向旁边的男人。
“嗯。”魏承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知道妻子为了缓和自己与父亲的关系尽了很大的努力,今日看到床上父亲斑白的发色,才意识到,当年给自己带来山一样压力的男人也老了。毕竟骨肉之情难断,今后的时间,自己也该迈出一步,尽一尽孝道。
得到丈夫回应的平向珊露出开心的神色。
三人交谈之间,就见田医生从二楼来到大厅。
“咳咳,”田济右手握拳置于嘴唇,“我刚刚给老爷子推拿一阵,身体松快之后,心悸状况缓解不少。”
听闻此话,三人都面色舒展。
“辛苦你了,田医生。”平向珊感激道。
“谈不上,谈不上。老爷子让我转达一声,有事交代。”田济履行完传声筒的职责之后,拎起箱子飞速溜了出去。下班啦!下班啦!
魏承抬手敲了敲房门,就见眼前的砖红色的木门缓缓向内打开。
躺在床上的魏和泰放下手中的遥控器,看向门口三人,“虚弱”的说道:“进来吧。”说着撑着双臂想要坐起身体。
魏承动了动脚尖,最终还是没有迈出一步,身旁的魏莱快步走到床前扶着老人坐下。
魏和泰拍了拍魏莱的双手,欣慰道:“好孩子,好孩子。”
“今晚,林氏集团举办了一个宴会。宴会的目的是为了向圈内宣布长房孙辈的林行舟正式接手林氏。”魏和泰环顾房中三人,继续说道:“林氏集团最近已经完成佳友的收购,这对泰安来讲不知是好是坏。”
哪怕屋内三人对现如今泰安业务流程不清楚,也知道佳友是国内知名的连锁超市,如今被林氏收购之后,高管级别面临着人事调动,这其中的变数太多了。这个阶段哪怕一个信息点的缺失,都可能对泰安造成不可预估的风险。
“只可惜,我这不争气的身体,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坏事。”魏和泰无奈的长叹一声。
“不用多说,你想让我或者魏莱怎么做?”许是多年的说话习惯,现下一时半刻也改不过来,张口就是直奔主题。
等的就是这句话!魏和泰深邃的眼中闪过亮光。自己这儿子才是个商人的好苗子,一眼就能看穿事情本质。可惜,可惜了!
“我只想让魏莱参加这次宴会。”魏和泰双眼盯住床前的儿子。
“不可能!”
倚着床头的魏和泰瞬时捂住胸口,仿佛呼吸困难的样子。
魏莱见状急忙伸出右手抚着老人的胸口帮忙顺气。
平向珊走近老公身边,秀气的眉头紧皱,朝着魏承不认同的摇了摇头。想了想开口道:“爸,你别激动。今晚魏莱会过去的。”
听见儿媳的话,魏和泰大口喘着气望向面无表情的儿子。
魏承抿紧嘴巴,闭着眼睛,轻轻点了头。
得偿所愿的魏和泰调整呼吸之后,瞬间就感觉不到心口的疼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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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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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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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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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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