觐见之前,骨力南推说我们刚从中原千里迢迢回来,一路风尘,形容不堪,恐在戎王面前失仪,故而请求先去梳洗更衣。
那葛班没有反对,让人将我们带到了一处大帐里。
戎王的人倒是没有将我和杜婈的箱笼细软收走,没多时,送了过来。
我和杜婈从洛阳出来,本就是被人劫持,身上的细软都不是自己的。
到了平朔城之后,景璘倒是给我赐了不少衣裳首饰,但来北戎之前,为了不暴露身份,也都换了一遍。箱笼里,无论衣裳首饰,都是胡人的。
我和杜婈打开箱笼,各自挑选了衣裳换好,才整理这头发,骨力南突然走了进来。
杜婈瞪起眼睛:“我等还在更衣,你怎可闯进来?”
骨力南毫无愧色,不紧不慢道:“二位娘子如今都是我的姬妾,我过来看看,又有何不妥?”
我说:“可是有什么事?”wWW.ΧìǔΜЬ.CǒΜ
他说:“如我方才所言,稍后二位到了戎王面前,只管恭敬低头便是。你们也不会戎话,他若是问起什么,我自会回答。”
我颔首:“知道了。”
他说:“除此之外,还有一事,我须得确认。”
“何事?”
骨力南没答话,突然,他出手如电,直取杜婈。
杜婈一惊,想闪身,却已经迟了。
骨力南的功夫很是不赖,且看得出气力颇大。他将杜婈制住,未几,将反绞了她的双手,让她动弹不得。
杜婈涨红了脸,大骂起来。
我亦是一惊:“你这是做什么?”
骨力南不理我,仍是那副平静的样子,对杜婈道:“你若想将王庭的人引来,尽可叫得大声一些。看到那时候,倒霉的是你还是我。”
杜婈瞪着他,气鼓鼓地,终是闭了嘴。
骨力南朝帐外唤了一声,一个侍女走进来。她到了杜婈跟前,在她的身上摸索了一番,没多久,从她的胡服袍子底下拿出了一把尺余长的匕首来。
杜婈的面色更是难看,恶狠狠地盯着他。
他也看着杜婈,让侍女退下之后,松开了手。
而后,他将那匕首抽出来。寒光如雪,一看就知道是上好的兵器。
骨力南收回鞘内,冷道:“你想将它带到金帐里,刺杀戎王,是么?我当初带你出来之前,你答应了什么?不可妄自行事,尤其不可行那刺杀之事,你全当了耳旁风。”
杜婈仍恼怒,想将匕首从他手里夺过来,骨力南却不让。
“谁说我要刺杀戎王。”杜婈说,“我带着它罢了,是防身之用。”
“在你们中原朝廷,难道面圣之时,允许带兵器么?”骨力南严肃道,“私藏兵器,形同谋反。你以为这规矩,到了王庭里就不管用了?你藏着它,无论你想干什么,只要搜出来,就是死罪。”
说罢,他将匕首塞回杜婈的手里,道:“你若想害死所有人,就带着它。将它藏在你的衣裳里,去吧。”
杜婈拿着匕首,仍瞪着他,一动不动。
骨力南又转头来,看向我。
“我知道七郎大约也给你藏了什么东西。”他说,“你若与杜女史是一样的想法,我不拦你。”
我从容道:“王子放心,危险之物,我早已取了出来。”
说罢,我张开双臂:“王子若不信,让人将我细搜便是,我绝不抗拒。”
骨力南看着我,倒是没有再让人进来。
“我在外头等着。”他淡淡道,“戎王已经取了金帐,不可让他等太久。”
说罢,他往帐外走去。
“竖子田舍汉!”杜婈恨恨道,“我终有一日要杀了他!”
我看了看她手里的匕首,道:“此物,你如何打算。”
杜婈纠结片刻,将它放回了箱子里。
“没有这个也无妨。”她不屑道,“那戎王敢动我一根指头,我用牙齿咬也要咬死他。”
——
骨力南人缘不错。
我和杜婈跟着他去金帐的一路上,不断有人向他打招呼,无一不是笑脸相迎。
骨力南一路颔首行礼,英俊的脸上满是和气,与方才搜兵器时判若两人。
金帐前,立着两排北戎卫士,个个身形高大彪悍。
已有侍臣站在帐迎候,见得骨力南来到,上前行礼,而后,引着我们往金帐里走去。
硕大的穹顶,用无数的木骨支撑,蔚为壮观。
十几高大粗犷的铜灯树,伸着锃亮的铜枝,里面点着羊脂,立在四周,将金帐照得明亮。
地上,是厚厚的波斯毯,花纹繁复而艳丽。各色精致华美的器物,亦如同繁星一般点缀在金帐之中,琳琅满目,与外头那冬日萧瑟的景象相较,恍若两般世界。
北戎的贵胄,个个都似乞力咄那样,喜欢张扬华丽的打扮。
其中那最引人注目的,自然就是戎王。
他坐在一张纯金打造的大榻上,地上垫着虎皮。他身上的白鼬裘袍宽大,将他本就魁梧的身形衬得如一座小山。
周围的贵胄大臣,加上侍从护卫,有数十人。
当骨力南踏入金帐的一瞬,原本热闹的说话声,似有一瞬的停顿。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而来,在我们三人的脸上和身上打量。
我眼观鼻鼻观心,如骨力南吩咐的那样,低着头,作谦恭之态。
骨力南带着我们下跪,高声说了好些话。不必问也知道,那是在赞颂戎王,向他请安。
戎王答了一句,声音听着中气十足,倒也算平和。
骨力南谢了,领着我们起身来。
戎话我自是听不懂,听着二人你来我往,一问一答。
我常年浸淫宫中,无论先帝时还是景璘时,对于上位者们说话的方式,可谓了如指掌。我甚至不需要仔细听他们说什么,也能从他们的语气之中辨别出来,这说的是好事还是坏事。
显然,戎王对骨力南这次带回的东西很是满意。
从辈分上看,骨力南是戎王的长辈,戎王该叫他一声叔父。但年纪上看,二人却是烦了过来。戎王的年纪,怎么看都应该是骨力南的长辈才对。
没多久,戎王笑起来,周围的人也笑。
骨力南转向了我们。
“上前一步。”他说,“让可汗看一看你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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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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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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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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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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