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不必惊诧,是我自己要来的。”不待我开口,兰音儿说,“我求了请先生许久,他才答应。”ωωω.χΙυΜЬ.Cǒm
我不解:“你不是带着弟妹回乡去了么?”
兰音儿撇了撇嘴,道:“我家中的田地都被族人占了,只剩下一件破草房。那些人见我身上有些财物,还想讹过去。我思来想去,与其留在那等地方受人欺负,还不如继续跟着娘子。我那弟妹还小,我须得找个活计,将他们养大才是。”
说罢,她可怜兮兮地望着我:“娘子,你就留下我吧,我什么都会做。”
我看一眼秦叔,只见他坐在席上,喝着茶,神色从容。
“此事过后再议。”我对兰音儿道,“庖厨那边有许多点心,你先过去吃些东西,歇一歇。”
兰音儿最喜欢点心,听得这话,一口应下,高高兴兴地跟着宫人走了。
“在洛阳之时,大公子就曾向在下提过,要为娘子寻一个伶俐可靠之人,在娘子身边使唤。在下物色许久,皆差强人意,直到兰音儿找上门来。她知根知底,这些年,办事也是机灵。娘子当上了太上皇后,身边之人殊为紧要,在下以为,娘子与其找一个新人,倒不如将兰音儿留用。”
这个道理,我倒是明白。
“她的弟妹呢?”我问,“如今也带到洛阳来了?”
“正是。”秦叔道,“大公子劝在下一道搬到洛阳,在下在京城倒也无所牵挂,便答应了。大公子给在下安排的住所,还有些空余的屋舍,正好也可安顿兰音儿的家人。”
我看着他,沉吟片刻,道:“太上皇对我说,他甚是赏识秦叔,想让秦叔入朝。未知秦叔意下?”
秦叔淡淡一笑,摇头道:“大公子也向在下提过此事。在下自当年下狱失官之后,就再不曾有过回去的念头。且这些年,在下也闲云野鹤惯了,再回到官场之中,只会不惯。在下到洛阳来,亦是为了国公当年的嘱咐,护大公子和娘子周全,那入仕之事,娘子不必再提。”
我知道秦叔从来有话直说,不来三辞三让那一套,便也不再多言。我其实还想与他谈一谈赵王,但今日这等场合,并非密谈之所,只得日后再叙。
见过宾客之后,命妇搀着我回到后院,将礼衣宽下,换上那正式的婚服。
申时初刻之时,便已经听得外头鼓乐喧天。
没多久,阿珞兴冲冲地跑进来,对我说:“姊姊,上皇到了大街上了!”
周围人皆是喜气洋洋,连明玉也无法在故作镇定,不住地将眼睛往外头顾盼。
命妇们仔细得围着我检查,将那些细微之处整理好。
我立在镜前,听着那越来越近的乐声,看着镜中的自己,竟是隐隐地心虚。
镜中的人也看着我,从头到脚,华丽夺目,从未有过的美艳。
可当我盯着她看,却觉得从眉毛到下巴,每一样都既熟悉又陌生。
繁华绚丽之至,总让我觉得不真实。
上官黛,你果然全都准备好了么?
这一切,果然都是你要的么?
将来之事,果然都会如你所愿么?
我望着镜中的人,定定的,发现自己似乎并不能全然将这些问题回答清楚。
袖子突然被扯了一下,我回神,这才发现明玉正站在我身旁。
“想什么?”她看着我,压低声音道,“唤你许多声也不答应?上皇要到了,他们都在等着你出去。”
我精神一振,忙收敛思绪,恢复正色,转向外头。
两名命妇走过来,向我一礼,而后,搀着我朝外头走去。
庭中,张灯结彩,女宾们衣冠华丽,拥挤着,站在两旁朝这边张望。还未出门,各种各样的目光已经看了进来,笑语声声,热闹非凡。
那场面,亦陌生又熟悉。
从前在宫中,我见过无数次,每次我都觉得,那些笑脸后面不知藏了多少算计。而那看似众星捧月一般被簇拥着的人,其实不过是那名利场上的优伶罢了,一举一动,皆不知会招来什么样的风雨。
而现在,站在台上的成了我。
我脚步踟蹰,忽而转向身后的明玉。
她看着我,露出讶色。
不等她说话,我上前一步,低低问道:“你后悔过么?你那时,可曾想过将来会如何?”
明玉愣住。
那描画精致的双眸之中,目光闪了闪,少顷,她示意旁边的命妇们退开。
她上前来,看了看外头,道:“我将来打算如何,十岁时就已经告诉过你了。至于后不后悔,你可还记得你当初你决定留在宫里时,我也曾问过你相似的话?”
我想起来。
那时候,我有两条路。
一是远离京中这是非之地,到辽东去找我兄长。二是留在宫中,继续在这浑水里打滚,直到全家脱罪。
那时,我选的是第二条,明玉见到我时,问我会不会后悔。
“那时我说,一无所有之人,身后皆豺狼虎豹,退一步便是绝境,无从可选。”我答道。
明玉的唇角弯了弯,道:“当下也是如此。你以为你有退路么?你退一步,就没有豺狼虎豹等着扑上来么?”
我的目光定住,却仍旧踌躇。
“可将来……”
“那是将来的事。”她说,“阿黛,你当年入狱之时,可曾想过将来?”
她伸手,将我头上的后冠扶了扶,认真地看着我:“你如今并非只身一人,去吧,那人在等你。”
心中一动,我看着她,沉默片刻,少顷,深吸口气。
命妇过来,向我一礼。
我伸出手,朝外面走去。
众人见我出来,又是一阵喧哗。内侍高声唱喏,众人下拜行礼,首饰环佩轻响一片,琳琅悦耳。
头顶,碧空万里,阳光灿灿。
我在众人的簇拥之下,一步一步走向前堂。
笙箫伴着鼓乐,悦耳而热闹。
那是入阵曲。
前堂上,更是热闹,宾客云集,傧者侍立两排。我来到时,赞叹之声和欢笑之声登时高涨。
而我的目光,只定在了前方。
中庭里,亦人头攒动。正中空出一条宽阔而笔直的过道。
那人穿着吉服,迈着沉稳的步子朝这里走来。
斜阳的晖光,将他的衣裳映得艳丽,如同披着灿烂的云霞。
远远的,我看到他似乎正与我目光相对。
嘴唇不由地抿了抿。
从前那遥不可及之事,随着他一步一步,似乎正变得真实。
就像少年时,他问我的话。
——阿黛,我们何时才能成婚?
那时,不谙世事的我看着他,只觉他未免太傻。
——等我真的喜欢上你的时候。
我骄傲地昂着头答道,就像第一次见面时,他看着我的神色一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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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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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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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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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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