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星辰布满盛夏的夜幕,汇作天汉,横跨夜空。
宫学里,女学生们每日不离口的话题,便是关于那七夕之夜的。
七夕乞巧,乃自古以来的风俗。
三日前,朝廷里的中尚署已经将乞巧所用的七孔金细针送到各宫之中。阿黛身为郑国公之女,宫学里的公主伴读,也得了一根。
她将那针看一眼,只觉无趣,收进了荷包里。
旁边,正在课间休憩的公主、宗女和一众伴读们叽叽喳喳,说着七夕夜里的安排。
香案如何摆,金盘和罗帐要什么款式的,在月下做的针线,究竟要绣什么样的图案……桩桩件件,都有讲究,每年的讲究又大不一样。
“无趣。”正说得热闹,忽而有人道,“年年都是这些,有什么意思?弄得再热闹,拜一拜月亮也就过去了。乞巧乞巧,我这些年乞巧许了那么多的愿,也没有一桩成过的。”
众人看去,只见说这扫兴话的是咸宁公主。琇書網
在一众公主之中,咸宁公主最得皇帝宠爱。
众人面面相觑,随即有人轻笑一声,道:“我等自幼住在深宫大院之中,什么事都遇着规矩,条条框框不得逾越,自是无趣。可若在民间,可大不一样。”
说话的是隆乡郡主,在宫学之中,数她最精通游乐之事。
“哦?”咸宁公主道,“民间有什么好玩的?”
隆乡郡主道:“那可多了去了。有一样,是近年刚刚兴起的,名叫流灯乞巧,公主可听说了?”
咸宁公主摇摇头,好奇道:“那是何物?”
“所谓流灯乞巧,便是取一盏河灯来,将自己的名字写了或绣了,七夕之夜,对月许了愿,塞到河灯里。”隆乡郡主道,“然后,将这河灯拿到水边去放了。”
众人听着,神色并无多少打动。
“这不就是寻常的流灯许愿?”有人道,“哪里有趣了?”
“这可与寻常的流灯许愿不一样。”隆乡郡主道,“一来,那河灯都是特制的,底下有专门放许愿笺子的地方,七夕前才会上市。二来,这许的愿不许别的,专许姻缘。”
听到“姻缘”二字,女子们都来了兴趣。
“如何专许姻缘?”
“那河灯只在上游上放,让它顺水漂走,漂到下游去。”隆乡郡主道,“若月老肯保佑,就会让心仪之人拾到,成就那上佳的姻缘。”
“若无心仪之人呢?”有人插嘴问道。
“那也会配得如意郎君。”隆乡郡主道,“七夕乃牛郎织女相会之日,只要心诚,月老便格外肯帮忙。”
有人忍不住问道:“郡主怎知?”
隆乡郡主神秘一笑。
“前年的新科状元李琇,娶了个小吏的女儿,你们可听说了?”
众人纷纷点头。
那李琇长相颇为俊俏,还年轻未婚,中状元时,曾让不少人为之倾倒。可这位人中龙凤最后迎娶的,竟非富非贵,而是个小户人家的女子,父亲不过城门小吏,这让不少人跌掉了下巴。
隆乡郡主压低声音:“据说那女子,就是在那流灯乞巧之时,放了一盏河灯,恰好让李琇拾到了,于是顺利得了这乘龙快婿。”
“当真?”众人吃惊。
“骗你们做什么。”隆乡郡主道,“我还打听到了,她当初放河灯的地方也不远,就在金光门的漕渠边上。那灯顺着渠水一路漂,汇入西市的放生池里。那夜,李琇也就在放生池边上赏月,拾到了那河灯。没多久,他们就成婚了。你们说,这不是月老帮忙是什么?就是因为这流灯乞巧灵验,这两年才愈加风靡。尤其是七夕夜漕渠边上,未婚男女都涌过去。女子在上游金光门放灯,男子在放生池拾灯,人挤人,热闹得很。七夕过后,也不知有多少人就成了好事。”
众人面面相觑。
“可惜我等出身贵胄,七夕夜里定是要在家乞巧的。”有人幽幽道,“这等俗世之乐,却是无缘了。”
“是啊……”
众人纷纷附和,交换着眼色,各是跃跃欲试。
——
“阿黛,你想去那试试那流灯乞巧么?”
咸宁公主显然对此事颇有兴趣,与一干密友嘀嘀咕咕的说了半天,好奇地来问阿黛。
“公主莫开玩笑了。”隆乡郡主笑嘻嘻道,“公主让阿黛去,太子可要不高兴。”
众人都跟着笑。
“不知道齐王会不会到那放生池去。”忽而有人道。
“放生池那等人挤人的地方,又热又吵,他怎会去?”
“若连他都要去求什么姻缘,别人怎么办……”
阿黛听着众人嘻嘻哈哈的说笑,百无聊赖。
不过说实话,她虽然对什么流灯乞巧一点兴趣也没有,但听说街市上会很热闹,她倒是想去看看。
父亲、兄长、乳母这些人,自是不会放任她夜里出门的。
唯一可能的托辞,是去找明玉。
散学后,她早早回家,不料,还未出宫学,就被家中派来的仆人拦住了。
“鲁国公做寿,主公让小人来接娘子到鲁国公府上去用膳。”仆人道。
阿黛精神一振。她原本还为何时能去找明玉商议而发愁,这下倒是简单了。
鲁国公做寿,不算铺张,但来的宾客皆是京中贵胄,排场一点不小。
明玉今日打扮得可谓光彩照人,才入后宅,她一把将阿黛拉到僻静之处,目光兴奋:“你知道么?齐王来了。”
阿黛愣了愣,有些啼笑皆非。
今日在宫学里,同窗们叽叽喳喳一整日都离不开齐王。来到这里,听到的还是齐王。
阿黛“哦”一声,道:“他不是不爱赴这等宴席么,怎么来了?”
“这便是我要问你的。”明玉盯着她,“你莫不是在你兄长面前说,我想见齐王?”
阿黛摇头:“不曾。”
明玉的神色似放松了些,复又露出笑意:“我就知道你不会乱说。你兄长现在正与齐王在东园里,你带我去见他们。”
阿黛无奈,道:“你要去见,自去便是,何必我来带?”
明玉羞涩地推了推她,道:“我堂堂闺秀,怎么随意见外男。你不一样,你是妹妹。”
阿黛翻个白眼。
“我也是女眷,合该待在后宅里。无缘无故,我为何要去见我兄长?”她说。
“随便你编个什么由头,快带我去。”
阿黛被她纠缠得无法,只得带着她到东园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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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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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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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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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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