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
我再度愣住,不可置信。
“赵王?”我说,“可他一直赋闲在家,当年诸皇子作乱,他不但不曾参与任何一边,还抢在乱军破城之前,保护了百官宫中重器……”
说到一半,我没说下去。
在人们的口耳相传之中,这自是义举。但我却知道,朝中向来有人对此举有不同的看法。
毕竟那重器之中,有传国玉玺。加上百官,赵王全然可以在他的封地里称帝,另立朝廷。
但这说法流传得并不广泛,因为在太上皇平定大乱之后,赵王就交还了传国玉玺和百官,并与耿清一道,将太上皇迎为新帝。他庇护的百官,如今也仍有不少是朝中重臣,对赵王感激有加。
故而在朝廷之中,赵王声誉十分之好,被称为贤王。
不仅在朝廷之中,在民间也是一样。
这些年,赵王乐善好施,不但在好些寺院宫观设下善堂施舍粥米,还时常接济一些贫苦之人。京城的坊间,流传着好些他救苦救难的事迹。
与那些每日只想着吃喝玩乐的纨绔相较,这位先帝的亲弟的名望好得像菩萨一样。甚至于我曾多次听人说过,可惜当年赵王的兵马太弱,打不过诸皇子,更打不过太上皇。否则,由他来一统天下,必能比太上皇更能收拢人心,也不会有当下两京两朝对峙的局面。m.xiumb.com
当然,我知道这话很是天真。
无论谁来一统天下,先帝都不会让位,景璘更不可能退出。唯一的变化,是洛阳这边的太上皇换成了赵王罢了。
但这也足以说明赵王在天下人心目中的地位。
太上皇要动他,不但会激起几乎整个京城朝廷的反对,还要应付悠悠众口。这确实远远要比董裕棘手。
“你不相信?”大约察觉了我的犹豫,他问道。
我说:“赵王如今德高望重,要让人相信,总须有证据。”
“当年那刺客,虽然将痕迹抹除得干净,我的人还是查清了他的来路。”他说,“那是个赵国人,赵王从前就国时,招募了一批死士,他就是其中之一。这些死士,每人身上都有一面无字白玉牌,作为通行信物。我的人在他的落脚之处找到了。”
我沉吟。
这确实能说明此人与赵王关系匪浅,但也仅此而已。
“还有别的么?”我问,“这最多能证明耿清是赵王所杀,却不能证明赵王通敌。”
“还有一封北戎王给赵王的密信。”他说,“是边关戍卫截获的。信使假扮游商,可装得不够像,被识破了。”
我忙问:“信上说了什么?”
“很是含糊,且用的都是密语。信使在拷问了许久之后才供出解读之法。戎王威胁赵王,要他想方设法将驻守平朔城的将领调动,否则,便会将从前的事抖出来。”
“平朔城?”我一惊。
这是靠近北戎的一处边关重镇,有粮仓和武库,易守难攻。据我所知,北戎这些年没少打这个地方的主意,可惜太上皇将北方戍卫一并抓在手中之后,他们从不曾得手过。
“那年恰逢北戎大旱,牲畜大批饿死,他们便起了南下劫掠的念头。至关重要一步,就是攻下平朔城。”太上皇道,“我得了这密信之后,决定将计就计。不但加固了平朔城的城防,还派人监视赵王。我想看看,那戎王见平朔城不曾换将,究竟会抖出什么事来。”
我想了想,皱眉:“我记得,老戎王就是前两年与大王子一道被杀,二王子继了位。”
“正是。”他说,“就在我静观其变之时,不想出了这等事。老戎王被杀,赵王之事也就不了了之。”
我不语。
这一切又是如此巧合,透着诡异。
“此事,还有谁人知道?”我问。
“除了我和吕均,只有你。”他说。
我颇为诧异。
“林太傅不知道么?”
“他每日忙碌不得闲暇,这事便不必他来操心了。”他说,“我也不喜欢事事都让别人去做。”
我了然。
对手下的大臣,就算再亲近,也总要保留些许余地,有所为有所不为。这是为君者的驭下之道。
他执掌天下并没有多少年,可这道理显然已是了然于心。
蓦地,我想起父亲对我说过的话。
那时,我对父亲说,太子是个废物。他看着我,无奈笑了笑,语重心长地说,出生在帝王家的人,没有废物。
“既然如此,这等朝中重臣也不知道的事,你为何告诉我?”我问,“我不过追问董裕罢了,你大可仍瞒着我。”
“我答应过你,再不瞒你。”他说,“你在乎董裕,我不将这个说清楚,你便不会对我打消芥蒂。”
“那也是我问你你才说的。”我不满,“为何先前不说。”
“你在京中,知道这些,对你没有好处。”他说,“你会尽你所能去查清一切,董裕和赵王,你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说得没错。
我说:“这不好么?你我联手,我可帮你。”
“我不必你来帮。”他仍攥着我的手,声音却变得严肃,“莫以为你在京中做的事神不知鬼不觉,就算是在宫中,赵王也多的是耳目。”
这意思,便是我看着叱咤风云,其实竟连自保的本事也没有。
我想说,宫里是太后和景璘的天下,还有明玉。我对他们有用处,有人要害我,他们不会坐视不管。
可话没出口,外头忽而传来白氏的声音:“娘子睡了么?”
我和他皆是定住。
“二娘?”少顷,我假装迷糊,道,“可有什么事?”
“妾听得娘子房里有动静,唯恐进了贼人,来问一问。”她说,“我进来看一看,如何?”
我一惊,忙道:“不必,许是我今日太累,说了梦话,吵到了二娘。我这里无事,二娘不必进来。”
她应一声,又嘱咐我好好歇息,离开了。
听着隔壁传来门关上的声音,再没了动静,我松一口气。
再看向那妖孽,黑暗中,仍旧看不清他的脸。
但我听到了低低的声音,他似乎在憋笑,忍得辛苦。
我恼起来,在他手背上捏了一下。
他“嘶”一声,手却攥得更紧。
“睡吧。”他拉了拉我的手。
我知道只好如此,少顷,躺了下去。
我忍不住,小声道:“日后,无论什么事,有无危险,你都要告诉我。”
黑暗之中,他似乎脸朝着这边,呼吸拂在我的鬓边,痒痒的。
“知道了。”他的声音极轻,“快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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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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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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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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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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