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敢呢。”三叔公道,“恭郎的三个儿子可都是有官身的,民告官,可是要先打杀威棒的。便是结实的大汉,挨了那棍子也是要掉几层肉。再说了,恭郎结交颇广,平日常到洛阳去,开口就是到那个大官家中去做客。我等乡人虽是见识短浅,可官官相护的道理不会不懂。万一杀威棒打了,状子递上去又泥牛入海,岂非得不偿失?这都是有过先例的。从前恭郎侵吞族人田地,族人告到本地县长曾汝那里,不料曾汝与恭郎本就是一丘之貉,那族人不但没告成,还差点因为杀威棒丢了性命,啧啧……”
他一边说着,一边摇头摆手。
坐在一旁听着的白氏问道:“如今怎么又敢了呢?”
“还不是太上皇。”三叔公无奈地笑了笑,“太上皇为府上撑腰,乡人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得知恭郎父子都被押到了大牢里,就有好些人当即商议着要城里去找人写状子,要去洛阳打登闻鼓,到朝廷里去喊冤。加上那场大火,乡人都觉得这是老天要收了他。”说罢,他叹口气,“恭郎也是平日里欺压乡人太盛,从前国公在的时候还好,有什么事闹到他面前,他能弹压弹压,恭郎不敢得罪他,也还是收敛。他走了之后,恭郎就肆无忌惮起来。不然,都是邻里,还是族亲,怎会招人忌恨如此?那日,上皇说若有徇私枉法卖官鬻爵之事也要彻查,这话出来,乡人们心里就有了数。这不,去打了登闻鼓之后,递上朝廷的状子足有十几张。朝廷不但没打杀威棒,还即刻接了,火速彻查,啧啧……”
这两声啧,颇是意味深长。
他看着兄长:“听闻谚郎从前与上皇私交甚笃?”
“上皇处事向来公正,只辨善恶,无论亲疏。”兄长看我一眼,神色平静,道,“上皇为政不过两年,治下或许有那看不到的地方,可一旦看到了,他不会姑息。邪不胜正,便是上皇不来,恶人也不会长久。”
三叔公干笑一声,道:“谚郎所言甚是。”
送走三叔公之后,兄长仍皱着眉,对我说:“恭伯父之事,毕竟与我们家有牵扯,我还是去洛阳一趟,问上一问。”
我也有此意,颔首:“兄长去吧,快去快回。”
兄长将家中的事交代一番,随即乘车而去。
回到后院里,杨氏笑着对阿珞道:“你看,上皇说谁欺负你们就抓谁,这不,那日欺负了你的人就全备抓了。”
阿珞眨了眨眼睛,道:“他们是欺负了姊姊才被抓的。”
杨氏和孟氏都看着我笑。
我点点阿珞的额头:“胡说,上皇可没跟我说过什么抓人。”
阿珞吐吐舌头,转身跑到外头玩耍去了。
“这也终究了却了我等一桩心事。”白氏道,若非上皇,只怕我等孤儿寡母无法应付恭伯一家。“
杨氏想了想,对兄长道:“这位吏部侍郎到上官里来,既是专为了差恭伯的案子,可要到我们家来问话?”
“就算来了又何妨。”孟氏道,“我等不但不曾作奸犯科,还是苦主,照实说便是。”
杨氏拍了拍胸口,苦笑:“妾是当年抄家的时候着实吓怕了,见到那穿着官服的人到了面前就发怵,唯恐动不动就说什么大刑伺候。”
白氏笑道:“有上皇在,谁敢造次。你还不如阿珞,当年她与四娘生生分开,是照实吓怕了,接回来的时候连话也不肯说。可与上皇熟悉之后,她胆子就大了,别看整日躲在六娘后面,可没少撺掇着阿誉和阿谌捣乱。”
嘴上这么说着,但众人仍不敢怠慢。杨氏甚至特地备了膳,等着那位吏部侍郎登门。可直到两日后,那些吏部的人离开,也不见有人登门。
“三叔说,那吏部侍郎问话的都是递了状子的。我们家不曾递状子,自也不会登门。不过看这个样子,不必我们家出面,恭郎家也不能翻身了。”
“咎由自取。”孟氏恨恨道,“当年国公是怎么对他的?竟是这等狼心狗肺,国公若是知道了只怕后悔得很。”
正说着话。一名仆妇跑来禀报,说:“娘子,夫人,外头有洛阳的客人来了。”
我们皆诧异。
“什么洛阳的客人?”白氏问道。
“是永明侯夫人,”仆妇有些支支吾吾,“便是……便是杜婈杜娘子的母亲。”
我愣了愣。
“杜娘子的母亲?”
白氏等人面面相觑。
孟氏皱眉,看着我:“这些年,我等虽也住在洛阳,却与这位祝夫人素无来往,也不曾见过面。听说她一直想要让上皇娶了杜娘子,如今他突然登门,莫不是冲着娘子来的?”
白氏的神色已然恢复平静,道:“来的是客,大公子不在,这祝夫人又是女眷,于情于理,我等都要出面待客才是。她为何而来,去看看便知道了。”
众人应下。
这位祝氏,我是第一次见到。
与先前的想象不大一样,她个子颇高,面容丰腴,虽然衣饰素淡,却并没有孀居之人的清寡,反而很有几分雍容的傲气。
目光相触之时,我就知道,这并非一个和善的人。
至少对我不会和善。
白氏迎上前,行礼道:“未知侯夫人来访,妾等有失远迎。”
祝氏看了看她,没有答话,目光越过众人,看向了我。
“诸位不必多礼。”她说,“妾今日登门,乃是专为见上官娘子。不知娘子可有闲暇,与妾说上两句话?”
白氏显然觉得这祝氏无礼了些,眉头皱了皱。不过,她仍看向了我。
我看着祝氏,少顷,对白氏道:“既如此,我与侯夫人在堂上说话便是。”
白氏颔首,吩咐仆妇看茶,而后,带着众人到后院去了。
我在上首坐下,祝氏却不慌忙,站在堂上,目光将四周扫了扫。
“妾听闻,这里曾经有高祖皇帝亲笔书写的匾额,世代供奉。”她说,“上皇有意要将这匾额还回来,是么?”
我说:“上皇向来说到做到,他若这么说过,当是言出必行。”
她转过头来,看着我。xǐυmь.℃òm
“言出必行?”她说,“娘子千方百计让上皇娶了你,大概也是用的这个说辞,对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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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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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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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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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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