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了然。
看着杨氏,我踌躇片刻,问出了心中最想问的。
“二娘和六娘,还像从前那样么?”我问道,“这些年,她们还像从前那般争斗?”
杨氏苦笑:“争斗?争什么,斗什么?国公不在了,我们几个又都是罪人,能活命已是不易,还能图什么呢。你不见六娘都有白头发了么?国公走了之后,她就日日哭泣,寻死觅活的。刚到这里的时候,她已是瘦得不成人形。后来还是因为照顾阿珞,她也才终于慢慢好了些。再说二娘,她一向要强,从前就算在娘子面前都不肯轻易低头的。可这些年,她也再不曾端过架子,里里外外的家务没有不亲手做过的。我等能撑到现在,也不过是盼着有一日真能阖家团聚罢了。”
我心中有些喟叹。
这等平和,也是父亲从前盼望的。可惜跟我当皇后一样,它的到来,却是经历了许多苦痛。
杨氏说罢,问我:“上皇今日说的是真的?他去京中,就是为了接回公子和娘子?”
我随即道:“他说说罢了,五娘切莫信以为真。”
杨氏却嗔道:“这话妾可是不敢苟同。上皇说的若是信不得,还有谁人能信得?这些年,他跟我们说的话,没有哪一句是失信的,就算对阿誉他们也是一样。”
我看着她:“他时常会来么?”
“只要他在洛阳,就总会来看一看。”她说,“说来,当年还是他当了太上皇,移驾洛阳,我等才知道,那救命恩人竟就是他。我和二娘翻来覆去想,也不得要领。杜行楷那事,我们都是知道的。当杜行楷是死在了国公的手上,齐王因为杜行楷之事,被先帝撵到了齐国去,他怎会对我等出手相救?后来,六娘才说,当年杜行楷出事之时,国公曾很是恼火,对她说过,娘子竟与齐王有了私情。”
许是见到我脸上神色变化,她忙道:“当年国公不曾跟六娘说许多,她也只是大概知道这么回事。我等也只敢据着这个妄测,上皇这么做,是为了娘子。”
我的脸上微微发烫,随即道:“那可不对。我兄长当年与他来往甚密,他就算是念旧情,也该是念着兄长的旧情才是。”
杨氏一愣,忙笑道:“是是是,娘子所言亦是道理。”
——
第二日一早,兄长就如昨日所言,打算到城外的田庄去看看。
阿誉和阿谌得知了此事,从屋子里跑出来。
“兄长,我也想去。”阿誉对兄长道。
阿谌跟在后面,也跟着道:“我也想。”
白氏道:“你们跟着去做什么,又不会骑马。”
“我会骑马!”阿誉即刻道,“上皇教过我们,上次还带我们去学马毬!”
杨氏道:“上次离现在都过了多久了,你们早忘了。”
二人据理力争,兄长道:“他们要去,便让他们同去好了。”见二人露出喜色,他摸摸他们的脑袋,道,“只是不许淘气,路上不许胡乱跑,更不许竞马,知道么。”ωωω.χΙυΜЬ.Cǒm
“知道知道!”二人异口同声答得响亮。
我发现阿珞跟在孟氏身边,眼巴巴地望着他们。
“你也想去么?”我问她。
阿珞看我一眼,又躲了起来。
孟氏无奈道:“上回,上皇也带了她去骑马,她高兴得不得了,只是学了半天也不曾学会。”
啧。我心想,也不知他们是我的弟妹,还是他的弟妹。
我想了想,向白氏问道:“家中可有羃离?”
“有是有。”白氏道,“娘子要做什么?”
我说:“我和阿珞也跟着去好了。”
众人都露出讶色。
我看向阿珞:“跟我一起骑马,好么?”
阿珞望着我,似乎有些犹豫。
孟氏忙道:“那如何使得,这些马可比不得从前家中的良驹,要是不听话发起脾气来,摔了娘子怎好?”
我不以为意:“六娘放心好了,我骑马向来熟稔得很,不会让它们发脾气。”说罢,我再度将目光看向阿珞。
阿珞目光流转,又眼巴巴地看向孟氏。
孟氏很是无奈,摸摸她的头,道:“去吧,只是路上万万要听兄长和姊姊的话,知道么?”
阿珞小脸一展,难得地“嗯”了一声。
收拾停当之后,去田庄的队伍壮大了好些。
这府里,原本只有一匹马,昨日我和兄长回来,各有两匹拉车的寄在马厩中,加起来共五匹。商议之下,兄长骑一匹,阿誉和阿谌骑一匹,我和阿珞骑一匹,剩下的两匹,则给了跟随的两名仆人。
一行人出了门,走到洛阳的大街上,汇入熙熙攘攘的车马行人之中。
天气还热,纵然太阳躲在了云里,也还是让我很快流下汗来。又兼戴着羃离,有些闷。
我一手抓着缰绳,生怕阿珞从马上掉下去,一手将她紧紧搂在身前。
忽然,我想起数日前,太上皇和我共骑的时候,似乎也是这样……
哪里一样了。心里随即道,我又没有阿珞那么小。再说了,后来可是我在操纵缰绳。
我低头问阿珞:“热么?”
她摇摇头,却将脑袋转向路边,似乎对那些望不到边的商贩摊子很感兴趣。
这个,我倒是能理解。
小时候,我也跟她一样,最喜欢到闹市里去看那些琳琅满目的东西。乳母常说我不知好歹,家里宫里什么珍奇之物没有,偏偏喜欢去看市井里那些不入流的。
杨氏说,这两三年里,她们的日子虽然过得稳当,却极少走出宅子外头,生怕惹麻烦。想来阿珞也只能像我从前那样,每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甚少能见到外头的热闹。
“日后,姊姊时常带你出来玩,好么?”我说。
她的脑袋动了动,似乎想回头看我,却又被羃离挡着看不到。
“嗯。”少顷,我听她答应道,声音小小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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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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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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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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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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