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自己的手。
那湿衣裳虽然拧了,但拿在手里还是有些沉。细麻的衣料,将他身上的水珠拭去,皮肤上微微发红。
纵然从前不是第一次这般近观,可我记得当年,他并不像现在这样高大。肩也宽了许多,站在我面前,像一堵肉墙。
还有那起伏的肌理,紧凑而坚实,可偏偏光滑细腻,堪比女子。呼吸从上方而来,拂在我的脸颊上,我强迫自己将目光从他的锁骨下隆起的胸膛收回,只盯着自己的手,仿佛真的在擦墙。
好像被人赶着一样,我胡乱地将他身上的水珠抹净,擦完前面擦后面。正当我心猿意马地擦到他的腰上,突然,我的手被捉住。
“下面我自己来。”他低低道,说话之间,那气息似乎又更热了些,“先替我将上衣穿上。”
我愣了愣,忙将铺上的干衣取过来。
他将吊着伤臂的布条解了,放下伤臂,就着我的手,将外衣穿上。
待得系好衣带,他说:“你且出去,稍等片刻。”
我“嗯”一声,往外走去。
关上门时,我望着外头紫红的天空,深吸一口气之后,忽而回神。上官黛,你到底在慌什么?帮一个半残废收拾收拾罢了,搞得好像真的憋着什么想法似的。
我能有什么想法?
谁要对他有想法?
嘁!
天色已经将近擦黑,凉风吹来,带走了脑门和脖子上的汗气,一阵舒服。
我自己还没换衣裳。
心里嘀咕着,我在房前的石墩上坐下,托着腮,望着天空上残存的晚霞。
也不知道兄长如何了,他现在到了哪里。
我强迫自己想着这个,可琢磨来琢磨去,全然迷茫。
风吹来,几根发丝拂在脖子上,痒痒的。我撩开,心想,我该去打一盆水,等他出来了,我就进去。这里没有浴房,我又不能像他那样没廉耻地露天冲洗,也只好在屋子里脱了这身衣裳,擦一擦……
可想着这些,我又想起了他方才站在井边的模样。
脖子似乎更痒了。
身后的屋子里,似乎有些窸窣的声音,我的耳朵忍不住竖起来。www.xiumb.com
可下一瞬,我就听到了些不一样的动静,隆隆的,从原野上传来,似乎是……马蹄声?
警觉之心一下被触动,我忙站起来。
屋前的树木稀疏,我跑到一棵桑树下,张眼望去。
擦黑的天色之下,一队黑影出现在远处的道路上,虽然看得不甚清楚,但我还是能辨认出那是一队骑兵。
心头一震,我急忙转身,猛地推开门。
他那只吊着的伤手放了下来,堪堪换上了干净的下袴,系好了腰带。我不理会他惊诧的目光,随即关上门,压低声音:“有一队人马过来了。”
光照虽黯淡,但我还是看到了那脸上的神色变化。
他随即从铺上抄起宝剑,快步走到门背上,朝外头看去。
“我们不该躲在此处。”我急道,“若被他们围了,岂非成了瓮中之鳖?”
他沉吟片刻,摇头。
“来不及了。”他说,“来的若是歹人,既然敢如此明目张胆而不怕打草惊蛇,定是早有准备。这屋子,应该早被人围了。”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
屋子里很暗,只能勉强看清他那近在咫尺的脸。
他一只手拿着剑,肩膀抵着门板,从缝隙里往外窥觑。
我也想看清些,凑过去,却被他拉住。
他转过来看着我,几乎与我贴着,而那只伤臂,将我护在臂弯里。
门缝里透出的微光,将他的眼睛照亮,是我不曾见过的锐利和冰冷,仿佛等待着猎物的野兽。
“日后再遇到这等事,你须记着,不可轻举妄动。”他的声音沉稳,“你是昱之的人,无论来的是谁,你只消大声报上他或太后的名号,无人敢为难你。”
我瞪起眼睛:“什么日后,当下你打算怎么办?”
“不必担心我。”他说着,将宝剑抽出半截,看了看,“我自有办法。”
我看着他,突然明白过来,他打算杀出去。
这些人若非善类,那么此来不会是为了捉拿他,而是取他性命。既然如此,与束手就擒相较,他选择奋死一搏。
心砰砰跳着,我一把抓住他那握剑的手。
“你挟了我,一起杀出去。”我说。
他愣了愣。
“你也说了,我是圣上和太后的人,报上名号,便不会有人敢为难我。”我说,“如此,我就是你手中的人质。你挟了我,尚有一线生机,且不比起莽撞冲杀白白送命好上百倍?”
外头的光照几乎已经消失,我却能感觉到他目光里灼灼温热。
“你觉得,我拿这些人毫无办法,竟要你来保护我?”他问。
我几乎想要翻白眼。
什么时候了,他还想着逞强。
正要说话,那片热气突然凑近。
我的下巴突然被捏着,抬起来。而后,嘴唇被堵住。
他用的是伤臂,气力却仍旧不小。我被抵在门背上,毫无招架之力,只觉肺里的气都要被那肉墙一样的身体挤压出来。
好一会,他松开手,与我额头相抵。
“阿黛,”在我自己的喘气声中,只听他道,“待得到了洛阳,我们就成婚,好么?”
我怔住,匪夷所思地瞪着他。
可不待回答,他却又吻了上来,将我所有的疑惑堵了回去。
思绪一阵混乱,我睁大眼睛,只觉哪里十分的不对劲。
此时,门外传来了吕均的声音:“陛下!臣等接驾来了!”
我的心头再度一震,想说话,可仍旧无法开口。
呼吸之间,全是他的气息。他没有回答外头,只紧紧拥着我,双臂箍着我的手臂,腿抵着腿,让我全然没有反抗的余地。
这时,外头传来兄长的声音:“阿黛!你可在里面?”
我突然被放开。
新鲜的空气涌进来,我大口喘息着,忙道:“我在!”
想开门,他却仍拥着我,抵在门上。
“你还不曾答应。”他说,黑暗之中,已经全然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有那起伏不定的喘息,和胸口的心跳,与我同样剧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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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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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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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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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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