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我说。
“孽障!”景璘面色难看,又骂了一会,看向我,“那接下来,阿珑这边你如何打算?”
——琅琊王是个纯直之人,对于少年旧识,总是十足信任。
——你若对他无意,便莫与他牵扯。
心里蓦地又想起了那些话。
傲慢。他以为他是谁,敢当着我的面给我下评断。我喜欢谁不喜欢谁,用得着他来说?
“琅琊王乃纯直之人,他说当年他离京就国之前,曾向陛下发誓,定要回京辅佐社稷。”我说,“现在,他果真搬到了。依我看,陛下不必担心他会做出对陛下不利之事。”
景璘露出些欣慰之色,却道:“那还不够。他和太上皇仍有来往,朕要他切切实实站到朕这边来。阿黛,你放心,朕会把你嫁给阿珑。”
我怔了怔,有些无奈。
景璘通过拿捏后宫,将一票世家大臣笼络在了自己的身边。若景珑是个女的,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将景珑接近宫里来。
“太上皇不倒,我便无从脱罪。”我说,“我现在仍是个戴罪之身,是嫁不得琅琊王这样的人的。”
“若是朕给你赐婚呢?”景璘冷笑,“朕别的事或许举步维艰,可给大臣赐婚乃不在话下。当上了琅琊王妃,你便不是罪人,朕要看看,谁敢跳出来反对。”
我看着景璘,心头一动。
这倒是一条路子。皇帝给大臣赐婚,并不普遍,不过要走到赐婚这一步的,大抵是有些隐情,要么在面子,要么在里子。而皇帝赐婚,那是皇帝保媒,无上之荣,面子里子都有了,一切都可名正言顺。
可我却觉得,自己并没有那样的高兴。
“怎么?”景璘也察觉了,道,“你莫非不愿意?”
上官黛。做你该做的。m.χIùmЬ.CǒM
我微笑:“怎么会不愿意?多谢陛下。”
景璘忽而长叹一口气。
“阿黛,”他说,“你可还记得,当年太子被废的时候,朕曾跟你说,你要是嫁不出去,朕就娶你。”
这话,他确实说过。
那时,他跟所有人一样,以为我伤心病倒,是因为当不成太子妃了。他特地跑来安慰我,说他会当皇帝,娶了我之后,最不济也会让我当贵妃。这宫里的宫室,我喜欢哪里就随便住,保证我可以靠着他混吃混喝一辈子。
我苦笑。
“可后来,先帝就带你去征了北戎。”我说,“我和陛下终究差了缘分。”
景璘看着我,少顷,也笑了笑:“是啊。”
我和景璘说了约摸半个时辰,看着天上乌云压顶,似乎又要下大雨,这才分别开去。
才走出御苑,突然,我发现前面的树荫下,有个人影,似乎正朝这里张望。
大约是发现了我,那人影转身走开。
纵然只是闪了一下,我还是认出了那人身上的衣裳,似乎就是玉清观里女冠的打扮。
回到玉清观里,兰音儿抱着碧眼奴迎出来。
“玄真。”她说,“方才,董淑妃宫里的人来了,说董淑妃请玄真过去讲经。”
“董淑妃宫里的?”我讶然,“而后呢?”
“见玄真不在,就离开了,说下次再请。”
我皱了皱眉。
“董淑妃对道学一向没什么兴趣,好端端的,突然请我去讲经做什么。”
“没说。”兰音儿道。
我微微颔首,从她手里接过碧眼奴。
“方才我不在的时候,女冠们都在做什么?”
“与往常一样,有的人在殿上念经,有的人在各处洒扫。”兰音儿道,“是了,殿上供奉的荷花没有了。有几位女冠说,御苑里或许有早开的荷花,要去找一些来。”
“哦?”我问,“找到了么?”
“还未到端午,哪里就能找到。”兰音儿道,“她们就是想偷懒,出去了一会,又回来了。”
我沉吟片刻,道:“都有哪些人,你记下来,告诉我。”
“知道了。”兰音儿道。
——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自从回到宫里,我就再没有见过太上皇。
不过如景璘所言,他并不是不想见,就不会见到的人。
端午,丽日晴天。据说京城外头的河道里,百姓的龙舟赛办得很是热闹。
宫里有宫里的热闹。
一大早,玉清观就钟磬齐鸣,一众女冠身着礼衣,诵经祈福。
太后、明玉领着一众内命妇,到玉清观里来烧香祈福。
这之后,宫中有端午宴。
除了内命妇们,皇帝和宗室也会来到。
当然,少不得太上皇。
所有人都落座之后,他才姗姗来迟。
入阵曲的乐声,在端午节里多少显得不合时宜。不过它就像一支令箭,让所有人登时停下来,将目光投向殿外。一时间,除了乐工们的入阵曲,殿上没有别的声音。
太上皇玉冠锦袍,如每次出现在这等场合时一样,身上穿戴皆天子之制。
耳边,传来明玉不紧不慢地嗑瓜子的声音。
景璘惯常的面无表情,看也不看一眼。
太上皇入席之时,我感到一道目光在面前掠过。我站在太后身后,眼观鼻鼻观心,似无所见。
内命妇这边,除了太后,也有几位先帝时的太妃共宴。
太后对外一向彰显宽厚之德,对这些太妃们一向不薄。今日来的,也都是从前与她交好的。
皇子皇女们也抱了来。
一个个小儿,打扮得粉雕玉琢,在上首前行礼。太后看着他们,脸上满是慈爱之色,一个个抱在怀里,令人打赏。
“这端午宴,好些年没热闹过了。”一位太妃微笑着对太后道,“托圣上和太后福泽,这两年风调雨顺,社稷稳固,妾等方可过上安心日子。”
这话,显然很得太后喜欢,她露出微笑。
上首的另一边,太上皇正与几位宗老交谈。
说得无非是些许寒暄的言语,但有一件事十分讨厌。他的声音很是沉厚,无论我怎么装作他不存在,却总能听到只言片语传入耳中。
那声音穿透力极强,刮着耳朵里头,教人无法忽视。
兰音儿和一众女冠们端来盛着绦绳的盘子,送到每位宾客面前。我亲自将一根绦绳系到太后的手上,又为她怀中的皇长子系上一只香囊。
而后,我拿起另一只,要为董淑妃怀里的二皇子系上。
“玄真日理万机,这等小事,便不必劳烦玄真了。”董淑妃看着我,似笑非笑,说罢,吩咐身边的宫人将我手中的香囊接过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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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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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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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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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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